花尘是上一个三年被古大师选中启灵的人。也是在三年前,他的掌花之路便断了。
在外人看来,启灵失败对他根本没什么打击,但实际上他心里很不痛快。虽然当个街头小混混拍人黑砖也是欢乐多,但谁会不向往成为一个会变戏法的活神仙?最重要的是基于某种原因他不得不变得强大起来。
“花老大,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不在草堂也能把渊先生气得翘胡子。”
一个胖少年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走了过来,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带着这么大的肚子走路的,就像是直接吞下了一整只鼓。
他旁边的另一个少年身形与他相差极远,像一根轻飘飘的豆芽,仿佛被风一吹就能飘到翠湖里。
“可惜老大没看到当时渊先生那副样子,跟去如梦轩找小桃红的那些男人差不多。”
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李灵儿听到这话,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多了一丝润色,剜了那瘦弱的王富贵一眼,捂嘴笑道:“尘哥儿要是去了,受罪的可是他了。”
花尘看到这三个最好的玩伴,拍拍身上的土,笑道:“这么快就下学了?”然后伸出手拍拍灵儿的脑袋,说道:“灵儿这次一定又是甲上。”
“那也比不上花老大的丁等最末。”张有财挺着大肚子嬉笑道。
“少来了!”花尘赏给张有财一个“板栗”,说道:“不过老规矩,你们可要替我跟花爷爷保密。”
“不过老大,明天你可不能再逃学了,万一渊先生把你爷爷请到草堂,不就露馅了。”
花尘笑道:“就算我老老实实在草堂里,你们的启灵也都要成功,这样你们老大我脸上也有光不是?”
“尘哥儿,你都知道了?”李灵儿低着头嗡声道。
翠湖水罕见的起了一丝波澜,大柳树枝头,两只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咻——”
一粒石子破空而来,冲散了两只麻雀不知为何的谈话。
“哼,两只小东西也敢在这偷听,难不成还想告诉我花爷爷我逃学的事?”花尘一瞪眼睛,拍手对灵儿说道:“如果我连这都不知道,还怎么做你们老大?”
“老大,我们……”
王富贵刚想解释,却被花尘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不告诉我是为了不让我想起那件不痛快的小事,不过你们难道以为当了掌花人,就能反了天了不认我当我老大?我就不信掌花人再厉害,还能是那种板砖拍不死的货色。”
张有财马上极有眼色地憨笑道:“那是那是,管他是不是掌花人,一转头下去都得歇菜。”
花尘呵呵一笑,突然说道:“我的头有点晕,下午就不陪你们厮混了,咱们都各回各家吧,我都快饿死了。”
灵儿有些担心的问道:“尘哥儿,你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头疼呢?”
花尘不在意的笑道:“没事,可能是闲出毛病来了,睡一觉就好了。”
灵儿点点头,谁知花尘接着便说了一句让她耳面通红的话。
“当然如果乖灵儿让我抱着睡的话,也许只睡半觉头就不疼了。”
“尘哥儿,你……我不理你了!”
花尘并不是望城的本地人,他今年十五岁,就在五年前,也就是花尘十岁的时候,跟着一位名为花神仙的老人来到了望城,并在此定居。
按照花神仙的话说,老夫可是从京师夫子院隐退下来的,那里是能出大儒的地方,能进入夫子院,必定是真正的雅人乐士。我虽然从那里出来,但住的地方也绝不能少了些雅趣。
于是城西一处面积不小的空地上,多了一间二层楼的竹屋,与左邻右舍显得格格不入,而且每年都要交的地租让一心想做大隐于市的隐士的花神仙非常不喜。
“尘儿,该吃饭了,平时那么闹腾,怎么今天舍得睡觉了?”
“知道了花爷爷!”
花尘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爬起来,小声嘀咕道:“白天睡觉当然是为了晚上好办事。”
一老一小,正在竹屋中吃着晚饭。
“花爷爷,你的竹筒都被我找到五个了,还不让我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啊?”
一身布衣的花尘快速的扒着碗里的饭,嘴里嘟囔着问道。
“才找到五个而已,急什么,还有四个呢。等你什么时候把九个竹筒都找齐了,就能打开看了。”
当来到望城的第一年,花神仙准备了九只竹筒,并将其藏在望城不同的地方,告诉花尘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但如果不把九只竹筒找齐,就不准打开。
不过花神仙的良苦用心一直被花尘当做捉迷藏的游戏,还算听话的是他虽然找到了五个,也并没有因好奇将她们打开。
“你一直想让我代替你重回夫子院,竹筒里放的不会是历年夫子院的考题吧?”花尘想了想说道。
花神仙拿筷子的手突然一抖,干笑道:“怎么可能,我是这么没品的人么?”
花尘瞥了一眼,淡淡的说道:“那你慌什么?”
花神仙眼睛一瞪,怒道:“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你问这么多干嘛?!”
看他的样子,绝不像名字那么美。
乱蓬蓬的头发,破破烂烂的衣服,最醒目的就是那个通红的酒糟鼻,看起来是那么的放荡不羁。
这副模样,简直跟花毫无关系。与其说是个神仙,倒不如把他当作酒鬼。
反观年仅十四岁的花尘,一脸的清秀模样,明显是稚气未脱,再一次忍不住说道:“花爷爷,你说你这身打扮,倒像是个逍遥神仙。不过看你平常做事,不像那个啰哩吧嗦的孔夫子,就像那个什么装神弄鬼的半仙你老子。”
花神仙拿着筷子一把敲在花尘的头上。
“哎呦!”花尘吃痛,捂着头无辜的说道:“花爷爷你怎么打人呢,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可不像孔夫子的作风啊!”
花神仙笑斥道:“不是什么你老子,是李耳,老子。”
“什么你老子我老子的,本少爷没有老子!”花尘赌气的说道。
“混账小子,哪来的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本来就是,早在四年前我就没有老子了……”
花尘的头低了下去,倔强的说道。
但花神仙分明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哭腔。
“吃完饭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早课呢。”
重重的一声叹息,被再次狂躁起来的风声吞没。
花尘住在二楼,不过现在还没有睡觉,他在自己的竹屋中,看着窗外,风将屋顶的雪卷起,在空中缠绵,落在竹制的大门挂着的灯笼上,雪与风便融化在一起。
“一点青、一点红,我想我娘了。”花尘似乎是被这雨势感染,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悲意。
一点青和一点红是两只八哥,或者说,是花尘把它们当做了八哥。因为这两只鸟的样子实在有些怪异。
一点青是全身的羽毛都是红色的,唯有头顶是显眼的一抹青。而一点红而相反,一身青顶着一撮俏皮的红毛。
除了颜色,其他地方和普通的八哥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它们两只却没空搭理花尘,虽然在主人的压迫下没法睡觉,但此时互相啄着身上的羽毛,玩的不亦乐乎。
“喂,我说你们两个!少爷我好不容易感性一回,你们能不能有点表示啊。”
花尘一只手掌将两只八哥隔开,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少爷!”
“表示!表示!”
一点青和一点红看出情况不妙,同时卖力的叫到。
“呵呵。”花尘顿时被这两只鸟逗乐了,轻轻地抚摸着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木质戒指,说道:“你们说,我娘在天上能看到我么?总有一天我会重回方家,把我都遭受的都讨回来!”
说这句话时,花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讨回来!讨回来!”
一点青和一点红叫得有些忘我,显然是认为自己还没从危险之中摆脱出来。
花尘的眼神随着窗外的雪飘忽,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亲切感。
“娘,是你么?”
花尘低声的呼唤道。他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十岁便离家,难免思亲。
突然,外面一道电光闪过,吓得两只八哥扑棱着就要飞起来。一片片雪花飞舞着,就要落向大地。
花尘的手还抚在戒指上。
但他的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