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秃鹫以腐肉为食,筑巢于壁,度人苦厄根源,羽归时腾空万里,化与日同。在这片森林的雪白岩壁上,有宛如大缸沿口黑漆漆的洞穴多达二三十个,寻常阳光照不进洞里。

黑羽,秃头,弯曲而又宽厚的喙,一只秃鹫从巢穴中走出。它歪着头,顺着风的方向似乎飘来了死亡的气味。这让它体内原本冰冷的血液都燃烧起来,发出一声怪叫,翅膀一震向气味飘来的方向飞去。

穿过一个又一个茂密的树梢,越过高山与丘陵,见到一个小土坡,它停在了帐篷上。它歪着头观察周围的环境,踌躇到底是否应该继续前行。在它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这片土地从未踏足过,因为它就没见过这里的动物会生老病死。

不过今天呢,今天有些特别,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死亡气息,从前那些高贵高傲地不可一世的生灵都悄无声息,把这四周变得安静无比,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未知意味着危险,在丛林里生存的它当然知道,以往碰见这种情况,它是决计不会再此停留的。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每一个生命都在努力地活着,家里还有一窝小秃鹫,正张着小嘴巴呀呀叫唤。

总有一些东西值得去冒险的,它说不清那是爱还是什么。

它振翅继续朝气味飘来的方向飞去,最终在一棵大树边停下。大树边散落着几块碎肉,它叼进嘴里吃了。它一边吃一边朝前走,见到一滩黑臭的血,已经在泥地上积成了一个水洼。它奇怪地抬头向上望去,见到树杈中间吊着一具被剥了皮的死尸,全身被利刃割破,有的碎肉就掉在了地上。

它歪着头仔细端详着,看尸体的轮廓似乎有些熟悉。突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并联想到不好的记忆,惊得呱呱乱叫,慌忙拍动翅膀飞离了这里。

秃鹫飞走后的不久,这棵大树便被一群人发现了。只见五六个人的样子,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涂满了红色白色黄色等等色彩,其中一位年轻人颈间带着玉坠,胸前佩戴莲花胸针,背后背着一幅画卷,腰间挂着金色葫芦,手中拿着气质古朴的剑,身后还跟着一只闪着大眼睛的小狗,看上去法宝无数,颇有修行之意。

这位年轻人见到了吊在树杈间的死尸,小脸变得惨白,然后便扶着树干哇哇地吐,直到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才虚弱地擦了擦嘴。他又从本来就所剩不多布料的上衣扯下一根布条把自己的鼻子捂住,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皱着眉头嘟囔道:

“可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忘心里还是闹腾得慌,刚冲破那些小怪物的围追堵截,来到这里便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尽管心里已经做了些准备,但等真正的亲眼看见还是会受不了。他捂住鼻子瓮声问道:

“你们谁最先发现他的?”

“回上人,是我最先发现的。”大胡子卓阿桑回答道,看了眼树杈间已经死去的同伴,神情难过,“事情是这样子的,昨夜阿古力被发现失踪了,我们连夜去找,结果只找到了他破碎不堪的尸体。这件事一时弄得大家人心惶惶,阿平胆子一直较小,那天晚上……那天晚上见到阿力的死后,吓得连手里的火把都拿不稳了……”

这时彩人当中有个人出声说道:“是的,这我可以作证,当时他吓得大气不敢出,手颤抖得可怕,火把都差点掉了,还是我眼疾手快一下给抓住。不过……等我给他的时候,火光照亮他的脸,他的脸就像是那些烧过了的柴火留下的灰烬,眼睛使劲往上翻,嘴里还不停说什么‘闯了禁忌,都要死’?他说的话我没怎么听清楚,光看他的样子就把我吓着了。”

“是‘擅闯禁地者,都要死’”他身边的彩人补充说道。

莫忘点点头,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开始仔细观察那具被挂在树杈间的死尸,伸手示意卓阿桑继续说。

卓阿桑哎了一声,想了想继续说道:“当时他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整个人就不停说着那句话,全身抖个不停,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突然就朝森林深处跑了。我心想还是活人最重要,于是带着他们去追……上人,这件事真的很奇怪,阿平寻常都不怎么爱活动的人,那天晚上跑得非常快。我们就看见那根燃烧着的火把快速在眼前左右晃动,越来越远,最后突然就消失了……之后他被找到的时候也……唉……”

莫忘“嗯”了一声,说道:“此事确实很怪,但也并不是全无头绪。想必现在头顶上的这具死尸便是第三个人了吧?你继续说。”

“这个人还真是可怜,”大胡子卓阿桑回忆着,“他是从其他村迁过来的,才来没两天,没成想就在这里出了事。那天晚上回到营地后,我们都很害怕,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于是我们决定在帐篷外燃起火堆,轮流值守。一晚上都没有什么事情,直到卯时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突然被甘洪叫醒了,才知道……这位大兄弟也走了……”

“哦?”莫忘一扬眉,看向旁边的甘洪问道:“卯时是你在值守?当时发生了什么?”

甘洪吧嗒着旱烟,吞云吐雾的样子让人看不真切。只听他冷哼了一声,说道:

“不错,是我值守。那个蠢蛋,死了也活该。当时大家都睡得很死,我在火堆旁也昏昏欲睡,这时候他突然从帐篷里出来了,脚步声立即就把我给惊醒了。我问他出来干什么天还早,然后他说昨晚上尿憋了一宿,一直不敢出去,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去方便一下。我就说,想撒尿直接在旁边对着草撒了不就完了吗,又想到哪里去。结果……他娘的他说我在旁边守着不好意思,要走两步去土坡后面撒。你说,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娘的,真是死了活该。后来我发现等太久没见他回来,就觉得出事了,便喊醒了他们……”

“嗯”莫忘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当时除了这位现在已经去找阎王爷报到的家伙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甘洪陡然抬起头来,眼神锐利地瞪着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害了他不成?”

“呵呵”莫忘笑了笑,“别紧张,我可没这样说过。我的意思是说,当晚你们每个人都单独一个人待过,所以,你们都有可能是凶手。可是……为什么不能是那些怪物杀的呢?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们就有意无意地觉得此事就是人为……”

“有一个人,”莫忘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在你们当中充当奸细,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引诱大家以为就是人为的。他做得滴水不漏,几乎不着痕迹,甚至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还在沾沾自喜。”

“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那怪物做得喽?”甘洪因为刚才莫忘怀疑他心里有些不爽,讽刺说道:“我知道你看见了什么,地上的碎肉和那蠢蛋身上的咬痕对不对?可惜啊,这些我们都知道。当时我们发现他失踪后就去找,后来发现他已经被剥皮吊在这棵树上了。正当我们想把它放下来的时候,那些小怪物突然就冲了出来攻击我们,幸亏我们反应快,舍弃这蠢货突围而走才保住了命。

这蠢货是被吊死后剥皮的,被吓疯跑掉的阿平是被不知谁挖的捕猎坑给扎个透心凉,最先死的阿力是被利刃整齐地切断手脚……这不是人为,又是什么?”

莫忘沉吟说道:“这般看来,怪物还真是做不了这等复杂事。既然你说你们都已经发现了,那来看看,这是什么?”

莫忘伸出手掌,一支发簪正躺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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