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漾走后,陶恋倚着阳台的玻璃窗往下看,薄雾蒙蒙的暮色中看不清覃漾的身影,却看见一片衰败的景致里大朵大朵的纯白玉兰花已悄然绽放!春天,快要来了吧?!

覃漾一回公司就忙得焦头烂额的,一边惦记着陶恋,他体贴她心情不好,好几天都没去打扰她,寻思赶紧忙完手上的工作,利用周末约上她几个闺蜜聚一下。结果星期五晚上何菲菲打电话过来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说自己旅行回来联系陶恋,感觉她情绪特别低落。

覃漾马上给她打电话,却是无人接听,发微信也不回,覃漾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下子慌了。何菲菲一赶到他家,他便把同学会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

何菲菲听了气得跳脚,直接骂他是猪:“恋恋跟秦锐的事我们这些大学同学更清楚,他们之间没有过什么轰轰烈烈却又那么自然和谐,让所有见过的人都看见了天长地久!恋恋很单纯,没经过什么事,分手对她的打击太大,几乎影响了她的爱情观,所以这几年我们都心照不宣,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秦锐。人家都说同学会搞垮一对是一对,我的哥,你可倒好,直接送货上门,这下舒坦了吧!”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们之间的事,我怎么知道这么严重,我也只是想多了解她一点,想融入她的生活圈,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办啊?”覃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欲哭无泪。

“我也没辙了,也不知道恋恋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对秦锐余情未了,反正听这意思秦锐对她绝对还没死心。”

覃漾苦着一张脸:难道我要听天由命?”

“你暂时还真别去做什么,要是引起她反感更是适得其反,我们找机会探探她口风再说。”

覃漾:“……好吧,你能不能把他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呀!”

“你要我怎么说,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你只要记得我们对恋恋这样过分关心都是因为她值得,值得我们珍惜,哥,你根本没办法取代秦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如果不想失去她,简直任重道远啊!你确定不放弃吗?”

“至少现在我还是她男朋友吧,我也没想取代谁,但我确定我能给她幸福,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我要多了解她的过去,知己知彼!”

这边覃漾缠着表妹要了解陶恋过去的感情纠葛。

那厢陶恋也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陶恋比哥哥陶惜小五岁,陶惜两岁多得过小儿麻痹症,治疗不及时,腿脚落了残疾,走路微微有点跛。陶爸是村里的兽医,人缘好,村委会帮他们申请了个二胎指标,这才有了陶恋!陶恋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粉雕玉琢的,可惜体质虚弱。兽医每天十里八村的跑,陶妈又忙地里庄稼,恋恋没人照顾,五岁的陶惜还是个小小孩,本来是不待见这个妹妹的,却又受不得她哭,不知不觉就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三岁那年,陶恋生了一场大病,起初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可是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每天不哭不闹,只恹恹的睡觉,像得了什么瘟病一样人都不清醒了,眼看是活不成了,陶惜同病相怜哭着闹着非要爸妈送妹妹去县城治疗,说来也巧,刚好那天陶妈碰到之前给恋恋瞧过病的镇上的一位老中医出诊,请到家里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又各开了中药西药吃,陶恋居然奇迹般的好了,以后陶惜更疼妹妹,照顾得愈加精心。

陶惜因为腿有残疾,在学校常常受欺负,学习也不好,有些敏感自卑,初中毕业后辍学回家,爸妈商量得给他张罗个手艺养活自己,太重太累的不行,最后送他去学理发,活儿简单轻松,关键是大多数人都要理发,不愁没生意。一年的学徒期满,在镇上给他张罗了一个小店面,当初迫于无奈选择的手艺陶惜竟慢慢喜欢上了。后来还不顾父母反对关了好好的生意,跑去省城读了美发培训班。陶恋到县城读高中,陶惜跟她商量,想去她们学校旁边开理发店,方便照顾她,又担心陶恋不愿别人知道自己有个残疾哥哥,结果陶恋开心得很,她从小就跟哥哥亲,这下不用跟哥哥分开实在太好了!又有些嘴刁挑食,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

陶恋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书也读得好,陶爸对她寄予厚望,要求也特别严格,从小她的学习成绩就拔尖。毕业被保送到县城三所重点学校中最好的学校!学费都不用交。

好不容易放了暑假,陶恋以为可以好好放松一下,结果陶爸天天督促她学习!开学第一天迎接新生的居然是摸底考试,陶恋一不小心考了个全校第二名!心里甚是得瑟:重点中学就是不一样啊,欢迎仪式都这么别出心裁,也算暑假没有白辛苦,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差点得意忘形的陶恋同学那时还不知道即将跟她同桌三年的学霸秦锐整个暑假都在到处旅行,游山玩水,分数却比她这个第二名高了十多分!

陶恋分到重点中学的尖子班,座位是按成绩排的,所以她的同桌是全校第一名秦锐!那天她好奇地偷偷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同桌,看对方整个一目不斜视,完全当她是空气,心说:什么人啊?这么拽!

秦锐当仁不让地被选为班长,陶恋不偏科,成绩均衡,班主任让她挂了个学习委员的闲职,选课代表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插曲,秦锐拒绝当数学课代表,理由是:麻烦!要帮老师跑腿,收发作业什么的,这班长当习惯了就不说了,辛辛苦苦跑了九年的腿也该歇歇了!把自己那一番歪理邪说讲得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当场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年轻貌美的班主任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就看到了陶恋。陶恋心里不愿捡别人不要的却又不能学某人耍酷,那种招式不适合反复使用,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后来的后来秦锐一直耿耿于怀是他送羊入虎口,给了陶恋跟数学老师钟书庭狼狈为奸的机会!恬静文雅的陶恋听他幽怨苦恼的控诉有点懵,甚至忘了指责那厮枉费了那么多年圣贤书的浸淫,一嘴的流氓匪气。

陶恋慢慢适应了新的学习生活,课桌不是那种需要画三八线的长条桌,而是两张小桌拼在一起,跟那个冷酷到底,鼻孔朝天的同桌各自领地,井水不犯河水的也算相安无事。

陶恋上课爱打瞌睡,从小惯下的臭毛病,现在坐在最前排正中间老师眼皮子底下让她叫苦不迭,每天掐眼皮掐鼻子,抹风油精、清凉油的都不管用!有一次终于被语文老师逮到了,陈老学究素以严谨刻板著称,当场气得脸都绿了:“敢情我在这里讲得差点口吐白沫都是在给你唱催眠曲啊!”

陶恋被教室外面罚站,下课班主任再请到办公室,那一个难堪啊,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脸过!尖子班的学生都暗自较着劲儿,学习特别刻苦,是所有班级学习的榜样,所以陶恋这是顺便也算把班主任的脸丢了!

“怎么回事?有没有老师教过你课堂上打瞌睡是对老师很不尊重的行为!”年轻的班主任许梅梅平时还是很随和的,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好看的柳叶眉都竖了起来。

陶恋的小耳朵愈发烫了,小脸蛋愈发红了,软软绵绵的声音里都是哭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必须要必须要打几分钟瞌睡,不然一整天都没精神,以前老师都没有说过我。”

陶恋学习好,以前座位也没挨着讲台,上课打个瞌睡,看点课外书,老师偏爱她,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的。

“哈哈!”许梅梅还勉强绷住了,坐对面的钟书庭一下子没忍住笑出来。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的,明明很窘迫的样子还能为自己辩解,辩解就辩解吧,结果是火上浇油,还不如不说话呢。

果然,班主任的音量都提高了:“你还有理了哈,是不是觉得自己成绩好,应该享受特权啊!”

“我……”“没有”两个字终于随着盈盈欲滴的眼泪消失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女孩子爱哭,学习又好肯定是被宠大的,班主任没辙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倒先哭上了……”

“课代表抱上作业本上课去。”钟书庭不由分说把一摞数学作业本塞她手里。陶恋就呆愣愣地抱着往教室去,一边用手抹眼泪,钟书庭看见了从后侧递了一张纸巾给她。后面传来许梅梅的声音:“下课找陈老师认个错!”

“好的!”那低得跟蚊子叫一样的回答钟书庭估计许梅梅是听不到了,他很好奇这小女生有没有在他的课上打过瞌睡,于是,陶恋成功地引起了钟书庭的注意。

陶恋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老师面前哭鼻子,她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钟老师。”进教室前稍微停顿了一下,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卷翘的长睫毛一颤一颤的,脸颊的红晕稍稍退去,轻轻吁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微低着头走向自己的座位。

傻瓜,你这个样子,谁还忍心笑话你!此刻,钟书庭想到了一个成语叫做“我见犹怜”!他故意在门口磨蹭了一会,让陶恋先进去。钟书庭很高,又热爱运动,身材健康匀称,显得秀气单薄的陶恋愈加的娇小玲珑。

那天过后,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共过患难的默契,钟书庭起初只是好奇陶恋会不会在他的课上打瞌睡,所以下意识地关注她,后来好像就成了一种习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次走进教室的第一眼一定是那个女孩的方向!就像是为了回报那天钟老师为自己解围,陶恋从来没在数学课上打过瞌睡,一直都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认真完成作业。其实她特别喜欢数学,以前考试一般都考满分的,可是,高中课程的难度那真是不一般啊!

“叮当”的手机铃声提醒陶恋有新的微信消息,也打断了她的回忆,打开微信,又是覃漾: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晚安!

陶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覃漾,覃漾,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没办法再喜欢你了,你又怎么办?最后她还是回了他:对不起,我现在心里特别乱,想一个人静静,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好吗?

“自古多情空余恨”!陶恋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便一心一意一辈子,再也看不见旁的人!在暗恋钟书庭的那段时间即使同桌秦锐光芒万丈,她亦视而不见、心无旁骛,钟书庭走后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轰然崩塌,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是秦锐不厌其烦地帮助她,用他的耐心跟智慧帮助她慢慢地走出迷蒙,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男生用他全部真心感动了身边这个平凡的女孩,让陶恋坚信就算被整个世界抛弃,他亦会生死相依!可是此情此景为什么又那样为难纠结?!

陶恋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准确地说是一张小纸条。她已忘记了纸条的内容,记不清那个送她纸条的男生的样子,也确定自己从没喜欢过他,却一直都清晰地记得收到纸条后的情形……

当时陶恋真的吓坏了,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了什么坏事却无处遁形。是哥哥陶惜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在哥哥的追问下,陶恋哭着告诉了哥哥,然后跟哥哥说:“哥,你去打他,你一定要去打他,去教训那个坏蛋。”

哥哥当时乐得合不拢嘴:“吾家有女初长成,我的傻妹儿耶,人家喜欢你,说明你很好,很受欢迎啊!难道你希望别人讨厌你?”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某人嘟嘴。

“你不喜欢大不了不理他,或者大义凛然地告诉他学生当以学业为重,早恋是不对的,总之不能动手打人,我妹妹这么好,以后还会收到好多好多情书呢,难不成每次都要用暴力解决?把人都打跑了,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你现在还小,但是一定要记住任何善意的感情都值得尊重!”

哥哥真是大智慧啊!陶恋嘴上说讨厌哥哥,心里却崇拜得很……

于是那天某个女孩戳着眉头,偏着脑袋,咬着笔帽苦恼地纠结着写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小纸条,“对不起,我们现在还小,应该专心学习,希望我们共同进步”“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们还小,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最后某人干脆放弃了,以无视应万变!她觉得比写字条更难的是将字条送出去!自我安慰太委婉了容易引起误会。唉,我也想潇洒地说一句“谢谢你,对不起”怎么这么难呢?!毕竟年纪小,后来那男生大概因为没得到回应也没再纠缠,果然最简单的方法最有效!从此陶恋同学在她漫漫的被表白的人生路上都沿用了最简单的沉默无视冷处理!让所有的表白乘兴而来,尔后石沉大海!

……

陶恋把手机拿去客厅充电,重新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覃漾激动地打开微信,喜悦的笑容一点一点僵掉!

陶恋,陶恋,你真的想结束了吗?明明我们也有过那么多的幸福时光,你有没有回味过,有没有心痛过?对你而言覃漾到底是什么?我付出的感情又怎么收得回来?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你!只是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让我的等待遥遥无期,我怕等着等着你会慢慢把我忘记!可是,陶恋啊,如果这样你会更幸福,那么我宁愿给你祝福!

覃漾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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