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灯光仍在,周厉琼还没有睡觉,正坐在沙发上边烫脚边看电视剧《金婚》,谭希维心情愉悦,便主动依偎在妈妈身边。周厉琼指着饭桌说道:“萧冉来过了,你不在,给你留下个盒子就走了。”
“他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怎么知道?这孩子,以前可闹腾了,一进咱们家就嚷嚷着要吃我做的红烧肉,现在可好,一年半载也不来串串门儿。”
电视里,正演着张国立饰演佟志正拿出奖状展示在蒋雯丽饰演的文丽面前,他说:“文丽同志,我要证明给你看。”“证明什么啊。”“证明我是一个好人啊,证明我不是一个善恶不分,冷血麻木,不配谈感情的人。”“你的这些奖状和先进工作者的称号,只能证明你工作努力,并不能证明你就懂感情,你说是不是?”
谭希维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透明的瓶子,装满了五光十色的玻璃珠,卡片上工工整整写着四个正楷字:“圣诞快乐。”落款──XR。
不怪人家萧冉不来串门,考上师大附中后,萧父萧母的期许是儿子以后能考上清华的。地质局里谭建林那辈人,差不多都是老三届,自己身上落下的遗憾,总希望孩子能填补上。后来,萧冉考上了人大,也算了了心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谭希维写信保持着联系,他记得有一封信里面这样写到:以为坦白是基础,后来也知道含蓄是法宝,在坦白与含蓄之间徘徊是一种煎熬。那时她已算不上懵懵懂懂,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办事的风格可没遗传到周厉琼的雷厉风行,一来二往,两人的联系不像从前那样频繁。萧冉读研的时候,有一次约她去景山公园,那次萧冉是想说点什么的,可还没张口,就被她堵了回去:“萧冉,我认你当干哥哥吧”
周厉琼眼尖,一眼就看到女儿腕上戴着的手镯。有一类女孩子,周厉琼是晓得的,喜欢在男朋友面前撒娇卖乖讨得欢心,这边厢,糖衣炮弹更是亘古不变的路数。她的理解就是,虽然女儿不至于摇身一变成为投机分子,在男欢女爱面前,女孩子吃的亏总是要多一点的,自己得把好这个关。
“维维,什么时候把付晓北带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嗯。”她回答得简单明了,可周厉琼嫌她敷衍,然后自作主张的翻看日历,似乎在选黄道吉日一般。谭希维见况不妙,赶紧抱着盒子回卧室去了。
周六早上,陶季、谭希维、江来一行人就到了长城天地。江父最近换了辆克莱斯勒,淘汰下来的那辆老雅阁他就老实不客气的接手了,这次他的身份就是司机兼伴游。停好车后,三人又忙不迭的排队等待免费接驳车,望着人潮涌动的景象,陶季忍不住:“早知道就不周末来了。”
谭希维在一旁宽心道:“既来之,则安之。”
江来建议先去南长城,再返回到北长城,今天的目的地是北八楼,如果到时三人还有精力,再挑战后面的四个塔楼到北十二楼去。陶季不同意,说南长城太陡,景色也没北长城好,建议直接往北。两人各持己见,要谭希维决定,这可为难她了。可心里毕竟是向着陶季,便投了她一票。
“希维,付晓北今天确实是有事儿,他最近在忙着挣你老谭家的聘礼呢。”江来没忘记付晓北的交代,给她暖暖心。
“我才不要他的聘礼呢。”他的人不就是最好的聘礼了么?“可他那么久没有做设计了,能行?”她还是表示担心。
“这你就别操心了,大学时付晓北可是系里面的尖子,还没毕业就跟系主任在外面接私活儿做了,他建的模型可是当成示范在系里展示的。”
“他有那么厉害吗?”问这句话的时候,谭希维内心是有些骄傲的。
“他最厉害的是手绘,一张图要不了半天就完成了。”江来顿了顿,神秘兮兮的说:“我大学时好多作业都是抄他的呢。”
谭希维心情大好,三步并着两步往上爬,到达北八楼的时候,那块“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巨石就矗立在眼前,她站在在宽阔的城垣上极目远望,隆冬时节,白雪皑皑,古老的城墙随着群山万壑绵延伸展,跌宕起伏,宛如横卧在大地的灰色巨龙,怪不得无数的文人墨客们在这里留下诗句。此刻,她有些激动。
“以后一定得和晓北再来一次。”
等了好一会,江来才和陶季赶上来,确切的说,是江来扶着陶季上来的。陶季的脸色有些蜡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了。谭希维有些意外,要知道,陶季的身体可是比她好得多呢。
“不行,太累了,实在太累了。”陶季一屁股坐在梯阶上。
“大姑奶奶,这才哪跟哪儿啊。”谭希维向她抗议。
“是啊是啊,再坚持一下。”江来也在一边附和。
陶季一口气喝掉半瓶矿泉水,无力的摆了摆手:“要不,你们继续,我在这等你们,我实在走不动了。”
谭希维仔细看了她一眼,觉得有所变化:“陶季,你是不是胖了?脸都圆了。”
陶季大惊失色,连忙摸了摸脸蛋:“不会吧,这段时间我还在节食呢,怎么会胖呢?”女孩子,总是介意自己胖了或黑了。
江来叫住一个旅客,请对方帮忙照张相:“来吧,一起合个影。”说着便招呼着她们。谭希维在左,江来在右,陶季站在中间手挽着二人。“茄子──”
最终他们也没到达北十二楼,陶季越到后面越显得力不从心。耽搁一会儿,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了,江来见状,只好放弃计划,便要喝着返程。从长城上下来,又用了快两个小时,等到了停车场,三人已饥肠辘辘。
“从这儿开车十分钟,有家广东餐馆,煲仔饭远近驰名。”作为地道的北京人,加上这一次,江来已是五进长城了,自然了如指掌。
已经过了食点,店里只有稀稀拉拉两桌人还在用餐,江来选了个靠窗的四人桌,像老顾客般招呼服务员拿菜单。谭希维点了五花肉炒西兰,咕噜肉,江来点了微辣腐乳丝,蒜子珧柱脯。陶季把菜单滋溜溜的看完了也没想好点什么,淡淡的问了服务员一句:“有稀饭吗?”
陶季不是不饿,可是面对一桌的菜肴,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倒是免费送的泡蕨菜,她已就着稀饭吃了三碗了。
“你这是忆苦思甜呢?”谭希维问她。
“你不说我胖了嘛。”
“其实啊,男人更喜欢女孩子稍微胖一些,你是刚刚好。”江来在一旁对陶季说。同样的话付晓北也对谭希维说过,看来男人的看法大多都还是相同。
可在陶季听来,他的意思是,你真的胖了。
回程的路上,稍显安静,陶季一上车就靠在她肩膀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谭希维可算找到时间跟付晓北发短信了。
付晓北这边,正忙着画装修图。
前天他与江来刚和业主见了面,男主人叫李威,五十来岁,籍贯山西临汾,据说是做酒水买卖的,是某名牌酒厂在华北片区的总经销商。还没进入主题呢,付晓北就犯了大错。刚到那栋别墅里面,就看见李威和一个小姑娘并肩而站,那女孩至多二十出头,留着刘海,很是可爱。真想不到,李威相貌不咋地,女儿倒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也怪江来没与他讲清楚,付晓北张口便夸:“李哥,这是令媛吧,真是乖巧伶俐,还在上学吧?”江来来不及阻止,赶紧在付晓北腰间上一掐,一边连推带攘的拉着他往外走,一边对李威赔笑:“落了本画册在车上,我给您拿去,方便您选风格。”
到了外面,付晓北还不明就里,就被江来一顿数落:“你是瞎啊?有没有眼力价儿,还令媛呢,那是他老婆。”
付晓北这才恍然大悟。
江来看他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便说:“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你付晓北智商也为零了么?现在像李威这类人,哪个不是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的。”
付晓北回过神来,自觉可乐,笑得张牙舞爪的:“就那老头儿,他行吗?”
“你管人家行不行,你能赚钱就行,得了,你也甭回去了,免得尴尬,你就车上等我吧。”
待江来回来的时候,付晓北已经在车上睡了一觉。江来拿了一套图纸给他,又递给他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要求写在上面了,图纸也拿到了,你这些天就赶紧的出图,物管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付晓北一看李威的要求,有些头皮发麻:“这能设计的出来?”
“怎么设计不出来,别人出钱,爱怎么设计是别人的事儿,咱们顺着别人的意思办就是了。”
付晓北对着那张纸念:“风格要中西合璧,花园要流水池塘,客厅又要装吊扇又要装空调,玄关得地中海风格,沙发墙上木刻龙凤?我说江来,咱们干脆把故宫给他搬过来算了”
“那你倒是去搬啊。”江来也忍不住大笑:“不过这李总还挺大方,一出手就把首付款全给了,你看。”说着,便打开一文件袋,里面有十沓钱。“都给你,前面的事儿都处理好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要不怎么说,要想马儿跑,就得多吃草呢。十万在手,付晓北卯足干劲。收到谭希维的短信,付晓北忍不住大倒苦水:“这套设计图出来以后,可千万别落我的名字。”
等江来他们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刚一下车,陶季就吐了,眼泪鼻涕的。谭希维在边在一旁伺候,边给她递水,心里纳闷:“陶季可是从来不晕车的。”
接下来的几天,陶季吐得更厉害了,刷牙的时候吐,吃饭的时候吐。今天一家手机厂商来公司谈LED版面选区位的事,她竟当着一大群人也吐了。
谭希维隐隐感觉,陶季的麻烦事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