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之后,两人一路便有些安静了,似乎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略显沉寂的时候,不知从哪适时的飘来了一曲音乐,付晓北听出那是肖山的歌,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歌手。
我是一只想谈恋爱的鱼
躲在珊瑚从中看你跳舞
你的一个转身,我就失去平衡
谭希维居然也跟着哼了起来:
把持不住我掉入水底
我是一只想谈恋爱的鱼
躲在你的身边陪你休息
你的小小惊动,我会马上行动
为你赶走危险进攻
想和你浮出水面晒太阳
想约你晚上一起看月亮
想和你躲在角落说句话
付晓北望着谭希维的侧脸,那画面似乎定格在一瞬间。
……
雨停了,谭希维停下脚步,略带满足的指着不远处的一幢楼:“我到了,就在二楼。”
付晓北很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谭希维迈着小碎步奔向里面,就在她快要消失在眼前的时候,付晓北突然想起忘了个重要的事情,冲着里面喊:“唉,我叫付晓北,付晓北!”
实际上,谭希维晚上有些失眠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拿出朋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塔罗牌,兀自的玩儿了起来。朋友告诉她二十二张大阿卡克那牌和五十六张小阿卡克那牌代表人生不同的阶段时要经历不同的状况。“知道吗?这可不仅仅是游戏,这是关于魔法和魔鬼的预言。”
正立、倒立、正位、逆位……谭希维有些艰难的做着测试──实际上她压根儿就弄不懂这门神秘的知识。许久之后,她有些领悟了,在这样的夜晚,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打开窗,依然有些凉,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可她还不想休息,她今天没有喝酒,可是现在她却想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和夜色来个cheers。
喜欢喝红酒的女人心总是怀揣着浪漫的。
付晓北有些迷炫了,觉得这空气之中也似乎弥漫着芬芳,他脚步轻快的走到巷子口,驻足等待,一辆出租车适时的出现在面前,付晓北一股脑钻了进去,他问司机:“师傅,今天几号来着?”
“五号。”司机礼貌的告诉他。
付晓北是要记住这一天。
回到家,付晓北打开电脑,登上QQ,这是他的习惯。表妹建了一个“合家欢”的群,父母和亲戚都在。虽然离家千里,却也能找到久违而又温馨的慰藉。
舅妈说表弟换了几个工作都不称心,最近又迷上了玩网络游戏,叫付晓北给他打电话做做思想工作。姨父准备换辆越野车,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妈妈叮嘱他,入秋了,天气变化快,注意不要生病了。老爸发了几个笑脸的表情,那意思是:“听你妈的。”临末,妈妈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他的个人问题,付晓北顶烦这事儿,去年过年回去家里还张罗给他相个亲呢。其实不是付晓北不愿意交女朋友,在他心里还是打定了“宁缺毋滥”的主意。两年前,一次工作的关系,他认识了一个在广播电台工作的编导冯佳,没多久,两人就有了一些故事,持续时间不长,可受的打击却不小——他付晓北原来只是她众多情人之一,这件事足以加深付晓北对于女性,尤其是对于作为女朋友的女性要考虑的态度。
他们建筑系的群今天也异常热闹。
班长发了一条倡议:同学们,五年前,我们怀揣着梦想和对未来人生的憧憬踏上人生新的旅途,时间已在我们大多数人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无论身份如何变换,社会角色如何改变,当我们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在创造生活和实现自我追求时,在品味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我们就会发觉,让我们最难以忘怀和割舍不掉的依旧是那段青春时的同窗友情、教室里的笑声、操场上的打闹、校园里的往事、留言本里美好的祝福和分手时的诺言。如今我们还能再是否还以忙碌为由,去淡薄彼此间的同窗情谊?
……
看来这是要举办同学会。
付晓北有些头痛,他向来不是个仪式感特别强的人,浏览着大家的回复,同学们都纷纷表态。付晓北是不想参与的,这种心思还是最好不要回答。正要关掉电脑的时候,却发现一行蓝色的字:“很久不见大家,一定准时到。”
古玥来自成都,付晓北来自重庆,他们算是半个老乡。每次上课付晓北用他撇脚的普通话回答导师问题的时候,她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在建筑系这种地方,古玥的姿色绝对是艳压群芳的,有着天府之国女孩特有的魅力。像被月光照耀的秀发,似洒了砂金一样的细致;留有稚气的脸庞不乏高傲的气质;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就很柔软;脸上总是自信倔强的表情。自打进校以来,惦记他的人可不是一星半点,学生能想出什么招儿,古玥见多了,一概不为所动。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校园,他们的相遇又如此及时。用古玥的话来说,她喜欢付晓北跟她用巴蜀方言交谈时的感觉,既熟悉又温暖。付晓北一直都不懂她这形容到底该怎样去体会。
他们的爱情来得顺理成章。
那时的付晓北对于男女之事还是陌生而向往的,如同戈壁中迷途的过客。
当古玥把那件内衣褪去的时候,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如同大多数的男孩来讲,女孩的身体永远都是最神秘的地带,仅剩付晓北急促的喘息和血液的膨胀。
古玥让付晓北轻轻的进入,手托着他的脸庞,看着他潮红的表情,可爱极了。付晓北对古玥的身体着迷,她披散的长发连接着他的每一颗细胞,她柔软的肌肤和微微的呻吟又刺激着他的神经。而古玥,似乎更眷恋他的拥抱,每一个吻都将她带到更遥远的领地。
大学四年,他们幸福极了,这本是个恋爱的季节。
毕业前,受系主任所托,付晓北要做一个关于校园的影像,以此来纪念那并不怎么厚重深邃的大学生活。付晓北带着借来的摄像机,带着几个同学穿梭在教学楼之间找合适的题材。刚把各自的任务分配好,付晓北就看见古玥朝他走了过来,她一如既往的冲他笑笑:“我爸,帮我做了南加州大学的入学申请,后天要回成都办签证。”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付晓北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第一次听到她要出国的打算。
付晓北愣住了,他想问古玥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他,难道今天来就是告别的么?
那时候对于怀揣着建筑师梦想的莘莘学子们来说,有个能出国深造的机会是很不容易的。付晓北是那种很理智的人,虽然他们曾经约定毕业之后一同留在北京,延续属于他们的故事,可事到如今,他也绝不会去要求古玥为了他而做出关乎一生的决定。
那天古玥就一直坐在学校的石阶上,看着付晓北他们。校园的景色总是五光十色的,在这里总能找到最鲜艳的颜色,熙熙攘攘的学弟学妹们,丝毫不介意这本就伶俐的岁月变得更加妖娆。古玥承载着那颗似乎沉沦的心穿梭在与付晓北相处的每一天,那些岁月就像一本书籍,一页一页的记载着属于他们的故事,渐渐地,那本书似乎也到了合上的时候。
她当然是割舍不下付晓北的,可同样也向往太平洋另一端的那个国家。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付晓北声泪俱下的留她,她能选择留下来吗?
拍摄自然不怎么顺利,最后草草收场。
江来第一个表示对古玥的鄙夷,“这女人,我早就看出不是省油的灯,骨子里就是崇洋媚外的,去了美国还能念你的好?”
付晓北后来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不留古玥,他甚至可以演绎出一场动人的桥段。这当然并不是因为付晓北已经得到了她,他始终认为,在这世间的大多数人,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一个模样,也许突然有那么一天,一束鲜花,一段文字或是一个眼神,足以让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情绪经不起堆积,不能用厚积薄发来形容。
临到登机的时候,古玥都还在胡思乱想:付晓北冲破海关的拦截,一把抓住她,让她不要走,而自己终于下定决定,要跟这个男人走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甚至好几次都想这样干了。每当壮起胆子想跟父母摊牌的时候,看到爸爸殷切希望的表情和妈妈期许的笑容,她就失败了,她还是做不到,为这一刻他们为自己付出得太多。
舱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古玥终于还是爆发了,哭得一塌糊涂。
人生最奇妙的地方在于无常,无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有在很多措手不及的时候才会感慨。正如和一位年长的人闲聊,你会发现他可说的比你多得多,这才是“过去”的意义,人生的经历远比纸上谈兵来得稳重而可信。
付晓北和古玥的爱情到这一天戛然而止,没有惊心动魄,甚至没有纠缠,只有真真切切的喜欢,平平淡淡的分离,他实在不愿意去给这段恋情下定义,如此匆匆的两个人,如此匆匆的岁月,太过刻意,必将作茧自缚。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然后彼此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