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芄兰为虞谏衔裁制的婚服遵循古制,上衣为武侯锦玄色曲裾褠衣礼服,领、袖绣红色如意云纹,衣襟从领至腋下向后旋绕,并垂于侧后,形若燕尾。下裳为武侯锦缘玄边红裳。

施芄兰为人裁衣从不需尺量,用眼一看便知尺寸大小。为虞谏衔裁制的婚服处处贴合身形,可谓多一分不能,减一分不得。

虞谏衔边试婚服边道:“我在宫中时便想,若能日日穿着你裁制的衣裳,可是多大的福分,想不到如今竟是梦想成真了。”

施芄兰软语道:“不仅能日日穿着我裁制的衣裳,还能日日吃我烧制的饭菜,从今以后,我就只服侍你一人。”

张廷慧听说施芄兰要嫁虞谏衔,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芄兰,你这可骇死人了,那虞谏衔已是残废之躯,你怎能嫁他?”施芄兰解释道:“他如今已然痊愈了。”

张廷慧道:“那你也太过草率了,毕竟是终身大事。若他还在宫中,那还好说,可他如今已是半个废人,再到何处去讨生活?你如今是宫中的六品女官,想寻个王公贵戚嫁了,并非难事。”

施芄兰道:“除却虞谏衔,我谁也不想嫁。”张廷慧叹了口气道:“哎,你可真是个痴情女子。”

施芄兰笑道:“我可不是甚么痴情女子,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我生性倔强孤傲,若嫁作王公贵戚为妇,夫君定要纳娶诸多妾室。我那性子,岂是与人拈酸吃醋争宠之辈,纵有荣华富贵,也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倒不如贫贱夫妻,虽是茅屋糟糠,倒也自在快活,夫君虽说无甚大本事,却能专宠我一人,省却了许多烦恼。”

张廷慧听施芄兰如此一说,心下不免想到了自己,施芄兰所说是世上女子都需面临的抉择,施芄兰女中丈夫,面对抉择当机立断,但张廷慧却有些犹豫,诚然,张廷慧与施芄兰一般,自是不愿与其他女子分享夫君,但要嫁个平民庶子,却又实非她所愿。

施芄兰见张廷慧表情愁苦,便知她心中所想,宽慰道:“廷慧,你与我不同,我是失怙了的人,凡事都得靠自己,为自己寻个安稳的去处已是不易。你家世本就显赫,兼之姿容绝世,岂是那等庸脂俗粉所能比拟的,自有诸多才俊青年仰慕于你,纵是富贵人家,你亦无需担忧有人能与你争宠的。”

施芄兰与虞谏衔成婚当日,一切因陋就简,施芄兰也不欲在宫中大肆张扬,因而只有张廷慧、李铁山二人到场祝贺。因着施芄兰在宫外没有住处,两人便在虞谏衔的茅屋中成婚。那正婚礼之前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亦是免了。

施芄兰头戴凤冠,以绮罗彀网覆面,与虞谏衔行沃盥、对席、同牢合卺、说服设衽之正婚礼。透过障面,施芄兰看到张廷慧秀目中饱含泪水,心中无限感动。

茅屋陋室,亦被洞房花烛照耀得熠熠生辉。虞谏衔搂着结发妻子,心中无限感怀,道:“兰儿,我此生能娶到你是我之莫大福分,然你下嫁于我,实是委屈了,我不知此生能否许你富贵荣华,只望此生能不负你之恩爱情义。”

施芄兰淡淡地道:“富贵荣华甚么的,我并不稀罕,你若真是甚么达官显贵,坐拥三妻四妾的,我倒是不愿。”虞谏衔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无论贫穷富贵,我虞谏衔此生只有施芄兰一个妻子,如若相负,教我生不如死。”

虞谏衔又道:“我知你曾被悔婚,因此不信任男人,亦不会相信甚么赌咒发誓,然我此生宁失性命,也不愿失去你。”

施芄兰淡淡笑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吉利的做甚么。”说罢,两片嫣然红唇悄然贴上了虞谏衔的双唇,盘钮暗解,罗裙清扬,是夜被翻红浪不提。

施芄兰与虞谏衔成婚后,过着白日在宫内做工,夜晚出宫与虞谏衔同住的日子。一日施芄兰回到家后,虞谏衔道:“兰儿,我有个想法与你商量。我这么长时间卧病在床,你不仅日日照顾我,家中的一应花销,用的也都是你的例银。你在宫中不易,何况我堂堂一男儿也不能总靠妻子养活着。”

施芄兰笑道:“说甚么呢,别忘了我还欠你一千两银子呢,就我这点例银,就算养你一辈子也还不清啊。”虞谏衔道:“你当初跟那唐公子说我是做生意的,我想也在左近做些小生意,若不成,便是为人卖卖力气也好,也算为你减轻些负担。”

施芄兰心中有些感动,忆起当初曹翔九,便是坐吃山空也不肯给人做账房为己补贴家用。但想到虞谏衔重伤刚愈便要出门做工,心中有些不忍,便道:“你重伤刚愈,还需休养,便是有此心也再等等。”

过了一阵,施芄兰问虞谏衔:“你在宫中过去也算风光显赫了,如今出了宫,竟要做如此活计来谋生,如此落差,你可能忍受?”虞谏衔道:“我想你我都是一般,本就视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做甚么,我都不在乎。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夫复何求啊。”

施芄兰双目直视虞谏衔道:“谏衔,你可否应我一件事?”虞谏衔道:“你说甚么我都答应。”

施芄兰道:“从我入宫起,到惠德亲王之事,真令我体会了伴君如伴虎。你眼见是功名利禄,背后却尽是血雨腥风。谏衔,我要你此生无论是否有机缘,都再不入朝为官,不贪图那飞黄腾达,似锦前程,只与我茅屋糟糠,平淡度日。”

虞谏衔点点头道:“兰儿,你所言甚是有理,我应你,保证此生绝不贪图富贵荣华,只与你平淡度日,白头偕老。”

施芄兰所向往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所向往的平淡生活,风轻云淡,岁月静好,安稳度日。然而命运却未偿其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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