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施芄兰不舍得离开母亲,可无奈还要赶回宫中。虞谏衔与施芄兰约好在施芄兰家半里外的柳树下等候。
施芄兰刚要上车,常氏忽地从家中急匆匆地追了过来,叫道:“兰儿,快回来,你有件东西忘记拿了。”
施芄兰赶忙回到家中,刚进家门,母亲便拉了她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兰儿,那马车上的人是谁呀?”
施芄兰在家期间从未和母亲提起过虞谏衔,倒不为别个,只怕似曹翔九般故伎重演,连累母亲与己一起伤心。就连那一千两银子,施芄兰也谎称是自己得了皇上的赏赐。
如今母亲这般问,施芄兰只好道:“是宫中的锦衣卫,他与我是同乡,告假回来,凑巧在路上碰见,便图个顺路。”
常氏笑道:“娘可是过来人,别以为娘看不出来。”施芄兰道:“娘,我进宫前向您起过誓的,绝不再在男女之事上纠缠。”
常氏急道:“你进宫前是起誓不做嫔妃,不在皇上面前争宠,娘可没说不让你为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呀。”施芄兰皱皱眉道:“宫中事务繁忙,实在是顾不上。”
常氏道:“你不过是个小小女官,把自己说得跟朝堂要臣似的,这女人家,还是找个人家嫁了好,你如今也是女官了,可以出宫婚配,可万勿旷废了青春呀。”
施芄兰不愿再谈,便道:“娘,我再不走天就该黑了。”常氏道:“哎,你这孩子总是如今倔强,好罢,路上一切都要仔细。”
因着要回宫,回程的路上并不似来时那般欢愉。
一日,两人在路旁的酒肆中打尖,施芄兰忽地感觉有些发寒,便起身去马车上取自己的鹅黄色提花贡缎斗篷。
施芄兰刚离开,虞谏衔便见路上有一人踉踉跄跄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虞谏衔生性仗义,见那人不过与自己一般年纪,眉目间生得甚是俊朗,却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道:“这位公子,若是身体不便,不妨在此稍息片刻,在下车上有些疗伤的药物。”
那人看了虞谏衔一眼,慢慢走了过来坐下。虞谏衔立刻为其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公子身上的伤势不轻呀。”
那人淡淡地道:“哦,打猎时不小心伤的。”虞谏衔一眼便看出那是刀剑之伤,便也不再询问。
虞谏衔见其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便道:“公子还没吃饭罢,不如我再叫点小菜罢。”那人迟疑了一阵,说道:“不用了。”
虞谏衔知其是囊中羞涩,便道:“出门在外,不必太过拘泥小节,公子不嫌弃粗茶淡饭便好。”虞谏衔见那人默许,便叫了一桌饭菜。那人倒也不说甚么,只是埋首用饭。
一旁的施芄兰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切,悄悄对前来取药的虞谏衔道:“我看这人来历甚是蹊跷,万事小心为妙。”
虞谏衔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回到酒肆中。施芄兰道:“这位公子,请容妾身为公子疗伤。”那人略一迟疑,说道:“那便劳烦夫人了。”施芄兰裁衣巧手,三下五除二便为其将伤口包扎好。
虞谏衔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那人迟疑了一阵,方才道:“在下姓唐名季。”
施芄兰嘴角轻轻上扬,心知此人不肯吐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可见其来历更为可疑。
只听唐季道:“在下谢过贤伉俪相助之恩,不知尊驾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虞谏衔刚要答话,施芄兰便按住了他道:“我夫君姓余,年年有余的余,我二人在京城做些布匹生意。”唐季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相助之恩,来日在下必加倍偿还。”说罢,也不多言,便起身要离去。
虞谏衔道:“唐公子要去哪?我有马车,不如送公子一程。”唐季问道:“你们要去京城?”虞谏衔道:“正是。”唐季念及自己行动不便,便道:“那便多谢余公子了。”
一行三人上路,为防唐季起疑,施芄兰虞谏衔二人夜晚同宿一室。
虞谏衔感到甚是尴尬羞涩,施芄兰倒顾不得那许多,面色凝重地道:“谏衔,我观此人身份定非同寻常。今日我为其疗伤之时,掀开衣袍,正巧看到了其身上的一副玉佩,乃是一对战国和田玉龙形玉佩,两只玉佩完全相同,均用黄色和田玉制成,玉佩通体扁平,镂空透雕,龙体做盘旋游动状,龙回首上昂,口微张似吟鸣之态。周身以黄金雕饰谷纹,似粒粒珍珠随龙舞动,双龙相对,长嘶起舞,可谓玉佩中的顶级上品。我好歹也做了一阵子的掌饰,从这对玉佩的纹样、工艺推断,这玉佩怕是战国时期宫廷之物,传到如今,可谓价值连城。那唐公子身佩此物,怕是……”
虞谏衔点头道:“此人举止谈吐不俗,并不似穷困潦倒之人,其身上的伤势,亦非甚么打猎所伤,那是明显的刀剑之伤。”施芄兰道:“你我都是在宫里讨生活的人,如今正逢多事之秋,万事小心为妙。此人之事,回宫之后,你我全做不知,万勿再提及。”虞谏衔表示赞同。是夜,虞谏衔将床让给了施芄兰,自己在地上和衣而睡不提。
临近皇城三十里之遥时,唐季忽地提出,自己到此地有要事,谢过了虞谏衔二人的相助之恩后,便一溜烟消失不见。
二人倒也乐得如此,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虞谏衔道:“芄兰,你知此地是何地方?”施芄兰不解道:“何地?”
虞谏衔道:“昭妃娘娘薨逝后,其兄王将军被圣上禁足,便住在据此不远的一处宅院中。”
施芄兰恍然,心中更是惊疑不已。此人若真与王氏家族有何瓜葛,此事一旦败露,自己与虞谏衔便危如累卵。
虞谏衔看出施芄兰害怕,便安慰道:“你我在宫中地位卑微,即便真如你所想,也不会被波及。再说是我要救他,此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