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加试一说本无惯例可循,余尚宫想出此法,一是全了刘大夏的面子,二来也应付了惠德亲王朱见湜。
刘大夏见余尚宫此说,便也无话可说,谢了余尚宫便去了。施芄兰天资聪颖,区区一个加试根本难不倒她,何况刘大夏前来说情后,余尚宫倒也无意再为难她。
事实上施芄兰并不认识刘大夏。当时宫中一位宦官名叫阿九,其兄曾在锦衣卫中任职。因犯罪被刘大夏处以笞刑。阿九因此怀恨在心,朱见深听信了其对刘大夏的诬陷之言,将刘大夏抓起来下到诏狱。
朝廷派虞谏衔侦察此事。虞谏衔在侦察的过程中,为刘大夏刚正不阿的人品所打动,遂向朝廷上报刘大夏无罪,后对其极力相救,最终刘大夏被判杖二十而释放,官复原职。
刘大夏因此甚是感激虞谏衔。但虞谏衔一直本着不卑不亢的态度,从未向刘大夏讨要过任何好处。此次得知施芄兰遴选出了岔子,虞谏衔不得已一再恳求刘大夏为其说情:“卑从未求过您甚么,这次还请您一定答应卑职的请求,您让卑职做甚么都可以。”
刘大夏皱皱眉道:“你若真看上了那个宫人,本官去求圣上赐婚给你便好,何必费这个周折。”宫女不可出宫婚配,但皇帝赐婚除外。
虞谏衔道:“卑职并无此意,卑职只想请大人答应卑职这一恳求。”
刘大夏见虞谏衔倔强,难以说服,便叹了口气道:“好罢,本官便替你走这一遭。只是,本官必须要提醒你,这女人,都是嫌贫爱富,那个宫女要是当了女官后便对你翻脸不认人,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
虞谏衔道:“刘大人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
一番曲折后,施芄兰总算做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女官。因施芄兰在遴选考试中成绩突出,其一跃便升至了正八品的掌饰,可谓鲤鱼跃龙门。但施芄兰却并没有自己曾想象过的那么兴奋。
虞谏衔不说,施芄兰也能猜到,刘大夏定是他请来为自己说清的,否则堂堂一个兵部官员怎么会管她一个小宫女的死活?
而朱见湜在一旁的虎视眈眈,更令施芄兰始终惴惴不安。
授髻仪式上,施芄兰全然没有女官的威仪,只是谦逊地说道:“本官初来乍到,还请司饰司各位姐妹们多多支持辅佐。”
施芄兰一跃升任八品掌饰,张廷慧第一个前来道喜:“真好,如今你也是女官了,芄兰你不用再跟我称甚么贱婢了。”
施芄兰皱了皱眉道:“你为我公然反驳余尚宫,怕是会影响你的前程啊。”
张廷慧道:“管他呢,兵部刘大人不也来为你说话了吗?说明这是人心所向啊。”施芄兰明白此中内情,却不好明说,只得把话题岔开,与她谈笑。
李铁山找到虞谏衔,说道:“虞大哥,你听说了吗?芄兰姐当了女官了,我们一起去给她道喜罢。”
虞谏衔之前与施芄兰话语间并不愉快,彼此间都有些尴尬,并不想见面,便道:“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罢。”但李铁山甚是缠人,说道:“去罢,人多热闹。”说罢生拉硬拽着虞谏衔去了司饰司。
到得司饰司,李铁山相烦宫人进去通报,谁想司饰司的宫人一听说是来找施芄兰的,甚是冷淡地道:“施掌饰在里头呢,你们自己进去便是。”
李铁山拉着虞谏衔一路往内走,到得宫室近前,却听得两个女子的对话,且声调愈来愈高。
只听得张廷慧道:“芄兰,此次你破例参加女官遴选考试,是惠德王爷为你说的情,其实上次在司衣司,我就看出来了,那惠德王爷多半是对你有意。我们日日在后宫中看着,宫里头娘娘们过得多艰难咱们是知道的,所以咱们不求当御妻做嫔妃,若能出宫当个王妃,那真是最最好的归宿了。”
施芄兰不悦道:“我看那惠德王爷对你也甚是喜爱,你怎么不嫁了他当王妃?”张廷慧气道:“我怎么能嫁他?我……我有喜欢的人。”
施芄兰见触动了张廷慧的伤心事,有些愧疚,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那惠德王爷,也亦非我想托付终身的良人。”
张廷慧道:“怎么会?惠德王爷英姿俊朗,是多少宫人梦寐以求的夫君。何况你和我不同,我心有所属,你又没有心上人,你为何不愿嫁他?”
不知为何,施芄兰陡然有些气急败坏,被曹翔九悔婚后,施芄兰发誓要自立自强,在感情一事上心如止水,不为所动,但今日张廷慧一说,倒显得自己无依无靠,心无所托。施芄兰把心一横,咬了咬牙道:“谁说我没有心上人,廷慧,我今日也不瞒你了,我的心上人叫虞!谏!衔!”
张廷慧听得一愣,施芄兰自己说完也有些尴尬。
一时间,施芄兰感觉室内的空气无比燥热,便大步走到门前,拉开了宫室的大门,抬眼便看见了同样愣在当场的虞谏衔,身旁还着个满脸喜色的李铁山。
施芄兰立刻把脸一拉,冷冷地道:“二位统领有何贵干?”李铁山笑着道:“我们来恭贺芄兰姐升迁之喜呀。”施芄兰说道:“那下官多谢了。要是没其他事的话,就请回罢。”
此事过后,施芄兰与虞谏衔的关系更为尴尬,但更令施芄兰尴尬的是,司饰司的大小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施芄兰进宫时日本就不长,一跃升任正八品的掌饰,在宫中未有根基。且司饰司诸多女官、宫女几乎都比她年长,施芄兰对于司饰司的实务只有纸上谈兵的功夫,为人又谦逊,拿不起女官的架子来,所以一来二去,施芄兰在司饰司的地位,连个小宫女还不如。
向来服饰不分家,但服为主,饰为仆,配饰总是为搭配衣装而存在的,因此司饰司的地位远不如司衣司。但施芄兰倒乐得如此,处处配合张廷慧,辅佐张廷慧,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