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慧将箭袖的改制思路上报了尚服局,并请胡尚服为其取名。胡尚服笑了笑道:“此袖形制绝类马蹄,又是骑射之服,不如便叫马蹄袖(一)可好?”张廷慧心中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得道:“胡大人赐名甚妙。”
箭袖的改制得到批准,后宫内廷阖宫上下俱知此衣出自司衣司施芄兰之手,施芄兰一时间有了炙手可热的感觉。无论走到哪里,施芄兰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无数张嘴在议论自己。
虞谏衔也听说了此事,便想着前去为施芄兰道喜。快到司衣司时,忽见一人也往司衣司走去,不是别人,正是惠德亲王朱见湜。
只见朱见湜走到司衣司门口,召唤了一名小宫女前来道:“去叫那个芄兰出来,本王就不进去了,记住,你只叫她一人便可,千万不要让你们张司衣知道我来了。”小宫女应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施芄兰走了出来,向朱见湜行了礼。
朱见湜道:“芄兰呀,本王上次见你便觉你甚是聪慧,看来果是如此,你的事情本王已听说了,按说以你的功绩本应直接破格升任女官的,但这段时间来你司衣司已连升了郭尚服和柳司衣,怕是无法为你破例。但本王甚是惜才,不忍你常年屈居人下,特为你在余尚宫面前请了个破例,你今年便可直接参加女官考试,但成与不成,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施芄兰听闻,跪谢道:“奴婢谢王爷恩典。”
朱见湜笑道:“谢是要谢的,就看你怎么谢了,我看你们那张司衣的脑子不甚活络,你倒是个甚是乖巧的。这些年,这宫里宫外,多少女子倾慕于我,想进我的惠德王府,做我的王妃。可惜多数是些庸脂俗粉。本王见你倒是有些不同,虽只是个宫人,倒是有些不同凡响的风韵,所以本王惠德王府的大门,可随时为你打开着,你何时想来,着人通报一声,我即派人来接你。”说罢,伸手便要去摸施芄兰的脸颊。
虞谏衔在远处看到此景,心中大痛,立刻转过身去不忍再看。这边厢施芄兰立时跪下道:“奴婢拜谢王爷提携之恩。”
朱见湜有些不悦,收回了手,讪讪地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也罢,看你的造化罢。”
施芄兰回到司衣司便向张廷慧汇报了此事,张廷慧笑道:“这是好事呀芄兰,你定要好生把握。”
虞谏衔心中郁郁,几日来反复思量,久久不能释怀。
女官考试之期日益临近,施芄兰一直专心备考,心无旁骛。一日,施芄兰想去找有经验的姑姑请教考试事宜,恰巧碰见了虞谏衔,施芄兰无意在女官考试前多生事端,便想回避,谁想虞谏衔见了她,竟也似没看见一般,刻意躲开了。
施芄兰回到司衣司,心中竟有些不快。原先总觉得虞谏衔缠着自己甚是烦恼,如今虞谏衔刻意冷落,自己竟有些不适应。
施芄兰心道:“是了,男人都是一般。我不过是个小宫女,他就算喜欢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新鲜劲过了,自然也就淡了。”施芄兰这般想了,便也将此事看淡了,自此对虞谏衔更加疏远。
离女官遴选大考的日子只有不到一月,施芄兰原本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了下来。前段时间为了此事忙碌,夜以继日,几乎废寝忘食,施芄兰心中反省,自己实不该如此。这般执念反倒不一定可以得到好结果,倒不如调整心态,从容面对。
这日施芄兰本拟在司衣司静下心来做活,小宫女却来叫她说:“芄兰姐,外面有人找。”施芄兰想那必是李铁山无疑,此次禁卫军服饰改制,朱见深龙颜大悦,李铁山也因此更得圣上青睐。谁想此人竟是虞谏衔。这倒令施芄兰有些惊讶。
施芄兰道:“虞统领找我?”虞谏衔道:“嗯……我找了几位相熟的姑姑,为你写了这个。”
施芄兰接过来一看,正是女官考试的类目和过往题目之类,其中内容施芄兰早已烂熟于心,倒并无太多新鲜。但毕竟是一番心意,施芄兰淡淡地道:“多谢虞统领费心了。”
虞谏衔沉默了许久方才道:“那个……我想和你说,我其实……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一个姑娘家,在宫里的日子不容易,总要为自己找个出路。我……我从没奢望过你能嫁给我,真的,我是很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啊不,自从你来了,我们每次送来的新衣,都与过去大不一样了。”
“在我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常想,是甚么样的姑娘才能有这样的巧手,裁制出这样的衣服来。我真的没想过能娶你,我只是想帮你,照顾你,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当成大哥也行。无论你是嫁给惠德王爷当王妃,还是甚么别的王公贵戚,我都祝福你,真的。”
虞谏衔这番话触了施芄兰三个忌讳,一,施芄兰从小有施祖德这么一个大哥,对大哥这个词甚是厌恶和忌讳;二,惠德王爷,施芄兰最不喜旁人说自己与那惠德王爷有何瓜葛,更不愿意让人认为自己是攀龙附凤之人;三,虞谏衔公然坦承不想婚娶自己,不知为何,令施芄兰有些痛心。
虞谏衔越说,施芄兰的脸色越是难看,待到话说毕,施芄兰还没有翻脸,已是看在虞谏衔为自己打探女官考试的一番心意上了。
施芄兰面无表情地道:“虞统领说完了?”虞谏衔低首道:“嗯。”施芄兰道:“那虞统领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虞谏衔万万没想到施芄兰的回应如此冷淡,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施芄兰转身离去,又忽地回身,恶狠狠地丢下了一句话:“你既不想娶我,以后便不要再来找我!”
虞谏衔心想,这女人心,真是世上最难揣测的东西。
施芄兰回到司衣司,心中甚是落寞,一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几欲垂泪。施芄兰心想,自己之前所思果真不错,自己身为女子在世上,想找个良人托付,真是难上加难。
(一)箭袖又名马蹄袖,为满族骑射之服,后为清代武官普遍穿着。此处出现是为体现施芄兰的创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