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殿室正中，朱见湜看了看进来随侍的宫女，皱了皱眉道：“张司衣，你让她们都下去罢。本王有话单独跟你说。”
张廷慧无法，只得吩咐宫人全部离开。待得宫人全部离开，朱见湜开口道：“张司衣，你进宫几年了？”“回禀王爷，下官进宫两年了。”“哦，两年就做了女官了。”
张廷慧被问得无法，只得道：“全仗王爷栽培。司衣司阖司感念王爷提携之恩，重用之德。感谢皇恩浩荡。”张廷慧故意在后面加上了皇恩浩荡，一是政治上的成熟，言语滴水不漏，不予人结党营私之把柄，二亦是提醒朱见湜，你的一切也不过是皇上给的，切莫僭越。
朱见湜倒并未在意她的答话，弹了弹袖口道：“张司衣今年芳龄几何呀？”张廷慧心中越发反感，却又不敢离开，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禀王爷，奴婢虚度了十八载年华。”
朱见湜大笑道：“哈哈，好，二九年华，不错不错，只是张司衣，你刚才这话说得甚是有理，你这年华，怕是真真虚度了。”
张廷慧低首道：“下官愚钝，王爷的意思，下官不明白。”只见朱见湜嘴上噙着笑，一步步走近张廷慧道：“不明白么？”
朱见湜越走越近，张廷慧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朱见湜却又逼了上来，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令张廷慧几欲窒息。
就在朱见湜的鼻尖马上要触碰到张廷慧低下的额头时，张廷慧突然跪下道：“请王爷恕罪，下官有要事禀报。”朱见湜也惊了一下，停了动作，道：“哦，甚么事？”
张廷慧顿了一顿道：“还请惠德王爷恕我欺瞒之罪，惠德王爷如若要责罚，便请降罪于我一人，此事与旁人无关。”
这下朱见湜更为好奇了，道：“你有何事欺瞒于我，说来听听。”张廷慧道：“惠德王爷要的服饰，是司衣司在黎大人的带领下裁制而成，然其服制设计，并非出自下官之手。”
朱见湜道：“哦？那是出自谁人之手？”张廷慧道：“是出自我司一位宫人之手，是下官将她的想法转述给的黎大人。”
朱见湜眉毛一挑，道：“是哪位宫人之手？”张廷慧道：“那名宫人名叫施芄兰，正是刚刚为王爷通报之人。”
朱见湜大笑道：“哈哈，芄兰，原来是她。”张廷慧恳求道：“此事实是下官一人之过，与黎映蓉和施芄兰并无关联，还请王爷降罪。”
惠德笑道：“罚是肯定要罚的，只是这罚法么……对了张司衣，你如今已是女官，可想过出宫嫁人么？”
张廷慧道：“回禀王爷，下官只想为圣上效忠，尽心服侍后宫，并无此想。”
朱见湜以手拈起张廷慧的下颌，道：“也对，以张司衣的姿容美貌，出宫寻个凡人嫁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张司衣，今日本王还有要务，便不在此地逗留了，本王的话，还望你好好考量，别忘了，你还欠本王一个欺瞒之罪未赎。”说罢，便大步走出了殿室。
施芄兰一直在远处观望，见朱见湜脸色阴阳怪气，紧跟着出来的张廷慧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暗道不好。
只见朱见湜朝自己直直走来，施芄兰赶忙低首行礼道：“王爷。”朱见湜微笑着低声道：“本王都听说了，你，甚是出色啊。”施芄兰心中一惊，回道：“王爷谬赞了，全是黎大人和张大人教导有方。”
朱见湜走后，施芄兰赶忙问张廷慧：“张大人，你没事罢？”张廷慧道：“我没事，我把你的事告诉了惠德王爷。”“甚么？”“没必要大惊小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被旁人戳穿，还不若我自己说了好。”施芄兰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答话。
张廷慧又道：“我看这惠德王爷对你甚是赏识啊，你不若好好利用此番机会……”施芄兰道：“张司衣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只想安心做一个小宫女，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施芄兰几次三番地透露自己无欲无求，让张廷慧很是捉摸不透，张廷慧说道：“也罢，那你就好生在司衣司裁衣罢。不过，我当初与你说过，做宫女，不求飞黄腾达，也要求个日子舒坦。我许过你‘苟富贵毋相忘’，我如今只是个小小司衣，亦是无法给你甚么富贵，给你派个好的去处还是可以的。你以后不必再去为锦衣卫裁衣了，不如接替我，服侍永寿宫罢。”
施芄兰心下一动，道：“张司衣一片美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天性驽钝，如若伺候永寿宫的太妃娘娘们有个闪失，怕是也会连累司衣司和张大人，还是算了罢。”
张廷慧上下打量了施芄兰许久，忽地道：“你不会是看上了哪位锦衣卫了罢？”这下不由得施芄兰不紧张，紧握的双手已开始微微颤抖，面上却强装镇定，说道：“张大人玩笑了，怎么会呢？”
张廷慧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你不必欺瞒我，我那锦衣卫同乡早就告诉我了，说时常能在侍卫队看到我司衣司的宫人。我想那人不是你是谁？说罢，你是何时开始暗通款曲的？”
这一问把施芄兰问得着实有些惊慌失措，赶忙跪下道：“还请张大人明察，奴婢绝未有过越轨之事。此中关系，还容奴婢细禀。”
张廷慧也没想到施芄兰能吓成这样，赶忙说道：“你先起来罢，有话慢慢说。”
施芄兰起身道：“锦衣卫中有一人名叫李铁山，那人小我几岁，身世凄惨与我如出一辙，我见其便生了同病相怜之感，遂认为义弟。我时常过去看他，也是关怀照顾之意，绝无非分之想。”
张廷慧道：“哦，原来是这样，就是当初那个惊了御驾的李铁山么？”施芄兰道：“正是。”
张廷慧道：“怪不得我当时一提你那般慌张，原来有这样一番缘故。好罢，既是如此，我便也不勉强你了。芄兰，你的身世之事，不必太过烦忧，我前日听闻那李铁山在此次比武中拔得头筹，已升了正五品千户，可见英雄不问出身。芄兰，你也要仔细照顾好自己的前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