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司衣司后,施芄兰一边为自己涂药疗伤,一般想着虞谏衔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心中着实着恼。

要知施芄兰虽曾与曹翔九有过秦晋之约,月下之盟,然对于男女之事,仍是一知半解,何况曹翔九在时,施芄兰是个闺中大小姐,环境单纯,心思简单,曹翔九对她始终以礼待之,相敬如宾,并未有过太多流露情感的言行。

曹翔九毁弃婚约后,施芄兰便对男子不再信任,对男女之事亦是再不动念。但施芄兰是何等聪明之人,几番思索,便察觉出:“这个虞谏衔,他不会是爱慕于我罢?”

施芄兰随后即否定了自己的推断,虞谏衔在宫中地位虽低,好歹也是个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侯,而自己不过是个小宫女。

入宫之人不论男女,都想替自身谋个好前程,这个虞谏衔不想着攀附权贵,求娶那王公大臣之女,和自己一个小宫女胡缠甚么。何况宫女侍卫若被查出通奸,便是大罪,虞谏衔何必要惹这等麻烦。

一念至此,施芄兰反复告诫自己,毋忘入宫初心,万勿纠缠于此等无意义的事体之上。

这日司衣司气氛格外奇妙,司里的每名宫女都似怀有心事一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左顾右盼。

施芄兰亦是好奇,向张廷慧打探道:“廷慧,咱们司衣司,是不是有甚么大事要发生呀?”张廷慧哂笑道:“甚么大事!不过是咱们这些下贱人们又开始做梦罢了。”

施芄兰更加好奇,说道:“怎么?”张廷慧道:“你听说过惠德亲王么?就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文治武功我朝第一,英气俊朗,举世无双。”

惠德亲王朱见湜乃英宗宠妃万宸妃所生,英宗复辟后,一直深受宠爱。朱见湜幼年体弱,曾生过一场大病,几欲丧命。痊愈后英宗更是对其怜爱有加,按明朝惯例,成年后的皇子本该离京,在各自的封地上开府封王,但英宗却特地下旨将朱见湜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甚至有传闻,英宗曾对朱见湜有立储之意。

施芄兰思考了一阵方才道:“刚入宫时听人提起过,并不是十分了解。”张廷慧道:“听说这位惠德王爷一直未有婚娶,少时曾与一位宗室少女定亲,可谁想那女子早夭,想来也是没有福分。后来有一回,当今圣上携惠德王出外游猎,惠德王爷的骑射之技艺惊全场,这事传回宫中,加之惠德王爷本就生得身姿伟岸,唇红齿白,玉面轻须,一时间赢得了无数宗室朝臣之女的倾慕。”

张廷慧又阴阳怪气地道:“谁想到,现而今,咱们这群小宫女们,也有了非分之想了。”施芄兰依旧不明就里,问道:“这惠德亲王和我们有甚么关系?”

张廷慧轻嗤道:“这不是再过一个月,便是惠德王爷的母妃,靖庄安穆万宸太妃娘娘的忌辰,惠德王爷要前去祭奠,而后去周边各大佛堂、庙宇云游九九八十一天,为太妃娘娘诵经,超度。是以委托司衣司为他裁制祭奠、云游的衣装。这群宫女们,一听说惠德王爷便似豆蝇见了蜜一般……”

施芄兰叹了口气道:“咱们做宫女的,实是不该有非分之想。然宫中生活清苦,总是得给自己虚构些念想的,不然,也是着实无趣。”

施芄兰忽然思量着张廷慧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便试探道:“只是廷慧你容貌过人,又天资聪颖,出身在宫女中又属上乘,你若是有些想法,还是正常。”

张廷慧笑笑:“你这贱婢!说话拐弯抹角的,我如何不懂得你的意思。这个惠德王爷,我只只问其事,未见其人,若说真有甚么想法,无非是恋慕那王妃的名分罢了,只是王妃的名分岂有那么容易得的,若是单纯为了个位份,却不能托身良人,我实是不愿的。”

张廷慧长叹一声复又道:“芄兰,不瞒你说,我年少在家时,曾有个青梅竹马,那人身世说来凄惨,听说本也是士绅贵族之子,奈何他的母亲因着家世没落,被卖作侍婢,被主人强行占有而怀有身孕,生下了他,谁知那家的正房夫人妒忌心极重,容不下他们母子,背着主人将他们赶出了家门。”

“他们母子一直相依为命,却从不肯透露他父亲的姓名,我猜测怕不是个显赫的王公贵族。我家看他母子可怜,便时常周济于他,他也常来伴我玩耍。记得幼时,他心灵手巧,时常打造些小玩意儿送给我把玩,逗得我甚是开心。我没有兄长,他便像兄长一般呵护于我。后来他的母亲意外离世,他不知何故,竟也不辞而别。我伤心至极,便了无牵挂地入了宫。”

施芄兰听后,握住张廷慧的手说道:“廷慧,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兴许他真的有甚么要事,不得已而离家。只要你努力,过几年考取了女官,便可出宫去找他,与他共结连理。”

张廷慧笑了笑,说:“我早就不难过了,离合生死,本是前世注定,今世的缘分,我只想随遇而安罢了。只是若要嫁人,我也想嫁如他那般的男子。”

黎映蓉为惠德亲王一事召集了司内所有宫女,说道:“惠德王爷祭奠过太妃娘娘后便要去各山中寺庙云游,此次云游,惠德王爷要轻装简从,因此对服制的要求甚高。”

黎映蓉随即压低了声音说:“惠德王爷还特地嘱咐了,要咱们裁制一套女子衣装,既要形制美观,亦要方便行走山路。此事须要秘密进行,你们任何人都不许外传!”

施芄兰秀睛一转,心下便已了然,那惠德王爷哪是去为亡母诵经去的,多半是不知在哪里勾搭了个女子,嫌宫中耳目众多,多有不便,便借云游之名行那苟且之事。施芄兰一念至此,心下甚是嫌恶。

黎映蓉接着道:“惠德王爷说了,此番我司衣司若能办好此事,他定会向圣上请愿,为我司衣司争取一个升任女官的名额,还望众位加倍勤勉,切勿错失良机。”

施芄兰心想,那惠德王爷都替宫女寻好了前程,不知给那黎映蓉还许了个甚么官做。要知朱见深龙体一直欠安,膝下无子,而那朱见湜正值青春壮年,宫中诸人猜测,若朱见深殡天,朱见湜至少也是摄政王,总理朝政。因此惠德亲王若许了谁前程,那人定会感恩戴德,从此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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