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幽暗的云雾缓缓地飘过来,将皎洁的月亮遮挡在背后,它有什么阴谋呢?

菊抬起头来凝望着上天,它有什么诡计呢?

有人说天上的第一颗星星都是相思人的一颗泪水,那么我的泪水在哪儿呢?天上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孤寂的不仅仅是我,对吗?

乌云,乌云,你要的是什么?你的目的就是把月亮给收藏起来吗?

菊希望她正在经历的是别人的故事,是别人的痛苦,那么她可以像看完电影或小说一样,期望着结束的时候就结束,不用挣扎,顺其自然。

可是菊像穿行于绝望的原始森林,四处都是几乎一样的景物,高大到参天的古树向她炫耀着自己的雄伟,满目碧绿的青苔则向她表明自己的依附,这树是我的!你别来抢哦!

四周是高楼大厦,是行人匆匆,是汽车呼啸,是霓虹灯闪烁,是人声沸腾,只有菊是这个空间静默的存在。

她真的存在吗?

如果不存在,那么该有多好呢?

只要身体是不存在的,那么痛苦也不存在。

那么她的灵魂能否寄存在某个角落,等到她疗好伤后才回到她的躯体呢?

太痛了!菊忍不住跑起来。

菊要找回自己的快乐!听说运动能够使大脑产生一种叫快乐素的物质,能够给人带来快乐。虽然只能存在2、3天,这就足够她面对此刻的悲惨。

在的士上哭,已经够丢脸的!在路上,菊不想再继续沉迷于那个悲痛的片刻。

的士内,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即使捂着脸,即使咬紧嘴唇,沙眼还是不听使唤地掉下来,掉下来。

一滴一滴地从满是悲伤的脸上滴下来滴下来,滴下来。

一颗颗如玉似珠的眼泪从每个指缝里渗出来,渗出来。

“姑娘,不要哭得这么伤心啊!”的士司机用广府味很浓的普通话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合就有分。”

对方见菊没有应对,觉得说得不够彻底,又补充了一句:“生老病死也是常事啊!”

最后还给菊递过来干净的纸巾,“擦一擦吧。”

“谢谢!”

菊不知怎的,心里感到暖烘烘的。天冷了,人心还是暖的!

可是在别人的眼中,生老病死真的是常事吗?这不是佛说的吗?她不是佛,说不了这样的话,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虽然她尽量不使自己哭出声来,可是不进还会发出一两声压抑着的啜泣。

父亲离开她的时候,菊哭得像个泪人,就像她是泪水制造而成的,只要打开这个开门,它就会倾盘而下。

眼睛总被她那一双小手揉得红肿的。

坐在窗前,菊总像个沉静又温顺的雕像,就像思考者望着自己的脚尖一样的专注,她是望着父亲离开的方向——从大门口出去,向西拐去。外面的大马路是东西走向,这是她很快学会的方向辨别。过去的她总在父亲的嘴里,是一个小路迷,东西南北,总是方向辨不明白的。就在父亲离开的那一刻,她记住了这两个方向:东西。

西边是通往一个大卖场的路,那边可以通往南山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娱乐最发达的地方,什么世界之窗啊,欢乐谷的,民俗村啊,欢乐海岸的;有青青世界啊,野生动物园的,深圳湾公园啊,麒麟山庄的……

究竟父亲会通往哪个世界呢?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只是在这一刻又特别清晰,就像那个背影改变了而已。

父亲清瘦苗条又高挑的背影变成熊腰虎背的熊,渐行渐远。

天空再不是晴朗的,只是阴雾迷蒙。

树影不再是翠绿的,只是枯黄暗淡。

汽车里不再是温馨的三人行,只是简单的出售。

房屋里再不是笑声朗朗的一家团聚,只是灯火极少亮起来的静谧。

菊是不是要再一次经历过去的那种悲剧吗?

“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的士上传来这样的音乐,司机马上说:“对不起!我换个台吧。”

“不用了。”菊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以去除的哭腔,暗哑中带点悲伤。

电台继续播放着那首歌: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尔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

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

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

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

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

菊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伤别人已经哭过很多遍,过去听这歌,只觉得它特别清新可喜;现在听来却感同身受。

“我跟你说点好玩儿的吧,”的士司机觉得车内的气氛太压抑了吧,又说起来,“前些天晚上,有个喝得半醉的男人招车,我看有生意当然开过去,天又黑如墨汁,也没仔细看。等到他上车后,才看见他手里还握着一瓶酒。”

“是白酒吗?”菊看他说得津津有味,自己不作回应似乎未免太无情。

“就是呀!我害怕他在车上耍酒疯,就劝他说:先生,请别在车上喝酒。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

“他不回答吧。”

“他竟然说:那个法律规定在的士上不能喝酒的呢?”

“确实。”

“我说在车上喝酒,不安全。这个男人很厉害的,他说:不安全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不怕!”

“可怕吧。”

“我开得快快的,以便更早地将他放下车。”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坐车可没有这个条例哦。”菊突然想笑了。

我不要再经历过去的悲剧!我要自己的快乐!

如果悲伤是你的爱好,或者你的个性,那么在悲伤中的你应该是舒服的。对吗?

可是如果你在悲伤中不舒服,不愉悦,那么你就应该抛开悲伤,过你想要过的生活。

因为悲伤,不是我想要的!

但是我就是快乐不起,即使跑回到家里。

菊的内心在身体停下的那一刻就记起痛彻的感觉来。

熊要的是什么?仅仅是一起居住吗?还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呢?

为什么他能如此决绝呢?

或许他已经练习了很多遍了吧?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面对他,菊感到无能为力的无奈。

如果熊要的是一起居住,那么菊是绝对不会允许的。这不是可以商酌的事儿,这是她的原则。

但是一起居住的目的是结婚,两个人一起的目的是结婚,代表他们是真诚的。对吗?那么她是否会有所转弯的余地呢?

“竹,我告诉你,”菊孤伶伶地躲在被窝里,悄声打手机。“你知道吗?”

“什么竹?我是莲!”对方冷漠地回答。

“哦,对不起!打错电话——”菊把手机从耳旁拿到面前,一眼惊呆了:她印象中自己拨通的号码是竹的,难道一不小心拨通隔壁的莲的吗?

“喂,喂!是菊吗?你怎么啦?”看来菊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哭腔还在吗?

“没事!”菊有点失神,还在想:自己怎么可能会拨错号码的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有什么事可以跟竹说的却不能跟我说的吗?”莲有些生气。

“莲,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想骚扰你而已。”

“别跟我废话,快说!”

“我,”菊将手机换一个手,是想将自己的故事换一个面孔吗?“我们分手了!”

“跟那只熊吗?”

“是的。”

“坏的不走,好的不来!别伤心!”

“我不是伤心,我怎么会伤心呢?”菊很想说,如果是我甩了他的话,我还会开心呢!?

“不承认伤心,说明你真的很伤心。伤心到你必须用否认来麻醉自己的内心。”

菊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对!莲说得太对的,说到菊的心坎上去了。

“哭吧!哭吧!能够哭出来,就会好起来的。”莲任由菊放声大哭。

菊甚至能够感觉到莲轻轻拍打自己的肩膀,像过去同学时受到什么委曲时,莲总是最能安慰人的。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两个人的相处出现问题并非一方的错。知道吗?”

“谢谢你!”

“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得去追求。哭完就得去奋斗咯。”

“哪有这么轻易地过去的呢?”

“要不,我过来陪你。”莲热情地说。

“可是你的家人?”菊没有家人在身边,可是她却明白家人在身边的束缚。

“没关系的,就一个晚上。连一个晚上也抽不出来,我还算你的朋友吗?”莲悠闲地说。

“好吧。不过你只能与我孪铺咯。”菊想起自己这儿只有一张床,当然不能让她睡地铺,可是自己也不想天寒地冻时睡地铺的。

“没问题,我们读书时不也这么睡过吗?”莲淡定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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