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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很想直截了当地告诉菊:他要结婚了!
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因为这样太伤人了吗?还是这本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呢?他必须对她负有什么责任呢?男女之间交往不成就分手,这算不了什么吧?
不!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她,从心底深处是喜欢她的。只是时机不对吧?这不能怪他,对吗?
什么才是最佳时机呢?
他究竟错过了哪个最佳时机呢?
傍晚,落日的余晖映在餐厅的玻璃上,熊凝视着这即将消失的彩霞,这算不算是落叶前夕的挣扎呢?
黄昏来了,各色各样的灯光亮了,点缀着这个悲欢离合的城市里心如刀割的夜晚。
菊从人群中起来,脸上泛着红光,好像一朵即将盛放的莲花,只是采摘的人不是他。
“坐吧。”
“好啊!”菊轻抚碧绿碧绿的连衣裙,轻柔地坐在熊的对面。
“要喝什么?要吃什么?”熊不知说什么好,又觉得必须说点儿什么。
“随便。”
“我帮你点吧。”熊并不想将这个夜晚整成一个恐怖之夜,只是他心灵深处又希望将之搞成自己再也不愿意回忆的一个过去。
真的能够如此轻易地过去吗?
熊静默如水,心如冬,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花,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这一切。
他能做什么?能说什么?才能避开这个必须面对的难堪的未来呢?
熊不断地搅动着手中的勺子,咖啡也搅臭了吧?
注视着这些旋圈,他的世界似乎也被这些迷圈所围困吧?
灯光很明亮,照见这一切吧?
为了适应熊的步履,菊悄悄地上网查询一些资料,终于给她找到好玩儿的文字游戏。
那就是乍看是做菜,细看却是经典的爱情幽默,桂华的《现代爱情烹调法》:
主料:适龄未婚男女各一名(初恋者为佳),情敌1-3名,选“红娘”1名备用。
调味料:言情小说1部,浪漫1瓢,醋3-5勺,盐花1把,订情信物各1件,真诚各1份,嫉妒少许,柔情千种,思念万般。
烹制方法:
1、将男女分开,分别用言情小说中的浪漫情节腌渍,以2-3年为宜,至入味。
2、将男女同时放入容器内,放浪漫少许搅匀,如有必要可加入“红娘”。
3、将男女分开,分别加入思念万般拌匀发酵。
4、将发酵好了的男女同时放进烹调爱情的锅中,加大量浪漫、柔情千种、真诚各一份,用爱火慢慢焙煎。注意:切勿用猛火,用猛火难以烧透入味,并容易出现“夹生”的现象。
5、加入情敌1-3名(男女均可),再加醋3-5勺,放嫉妒少许,加大火力,翻炒数次,以增加其味,使其波折重重。
除去情敌,除去嫉妒,再加入浪漫,用爱火欲望之火反复煎熬,使其灵肉合一。起锅时,撒盐花一把,盛盘后,附订情信物各1件一起上桌,此菜即成。
她读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少女时代的自己在阅读言情小说一样,似乎能够想象到相关的情节与细节,回味无穷。
为了能够与他找到共同的话题,她可谓用心良苦。
没想到见面时她说起这个故事,他却问她:“你希望我们能够分开2-3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回事?她问自己:是我做错了呢?还是他理解错误了呢?还是另有隐情?
她无法理解:自己辛辛苦苦搜查而来的资料,只不过是想逗他一笑,结果他却苦苦相逼。
“我只想觉得这个菜谱很好玩,就拿来说一下而已。”
“好玩吗?你喜欢情敌吗?”熊想起玲,她算不算菊的情敌呢?还是——
“不喜欢。”
“你喜欢嫉妒吗?”
“不喜欢。”
“难道你会为了增加趣味,而让自己的人生波折重重吗?”
“不会。”
“那你究竟要什么?”熊突然很想堵死她,也堵死自己,让自己不再对她怀有不应有的奢望。
“只是一个菜谱,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你究竟知不知道——”熊很想一针见血,一拍两散,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就像有一颗核桃卡在喉咙间,让人欲吐却不出,非常难受。
“知道什么嘛?”菊有些不耐烦,毕竟自己一片好心,却得到一个恶果。
今天他是怎么啦?吃错药了呢?还是——
明明是他给自己出来,又不是自己纠缠不清,他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你可曾想过,人为地制造分手,这是很危险的吗?”熊很想告诉菊:他不想分手,更不要人为地制造!只是未来岂能在他的控制下进行呢?
“爱情不是需要重重考验,才能修成正果的吗?”菊似乎还没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坦然地反问。
“世上有多少爱情是如此成果的呢?”
“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小说啊!”
“看来,你中了爱情小说的毒不浅啊!”
“不是这样的吗?”
“是!一本小说一个故事,可是它能够印刷出几万册,十几,上百万册,却也仅仅是一个人的故事而已。”
“哦,在人与人之间传颂,就像形成一个榜本或样本,似乎人人均会遇到这样的挫折也能通行。对吗?”
“嗯,你理解得还蛮快的。”
“这有什么难的?就像企业管理案例一样,MBA教案里常有的呀!”
“确实如此。”熊有点感叹,不愧是经营管理系的学生,举一反三啊!
可惜爱情不像MBA的案例这么简单,这么有规律,只需要参与借鉴就得完满地完成。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意外,有太多的非理性因素在操控着。
为什么那天晚上我要喝酒?平时不太好这一味的我怎么突然喝了不少啤酒,最后还逞强地喝上从未喝过的白酒?
为什么喝酒的我不是在朋友的身边,而是在玲的身边?
只要那一个晚上的一切没有发生,那么他就不会被带上绝路。不是吗?
或者时间推向更早前的,他不听从父母的劝说,只听自己的心灵感觉,那么他遇到菊之后就不会去相亲,就不会遇上玲。对吗?
他很希望这是一局麻将,推倒重来,别人无话可说,自己也心安理得。
可是这不是,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即将诞生的小生命!谁敢在生命面前说不呢?
他不敢!可是他也不愿意说YES。
这叫他如何面对呢?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糟心的事呢?”菊温柔地慰问。
“没有呀!”熊慌张地回应。
其实,他很想一次过,解决掉。只是面对菊的温柔,他却无法摆脱自己的犹豫,总觉得自己未免太残忍了。
“不过你的火气好像挺大的。”
“像不像炸弹?一点就炸。”
“嘻嘻。”菊本来想说个明白,谁知对方却不愿意谈及,她也想勉强对方。而且她也想缓和一下气氛,本来想着约会会是一件快乐的事。
是今天才遇到的糟心事吗?
不是!
是昨天。
也不对!这事,其实在玲检验出她怀孕的时刻就已经出现,只是昨天才来到他的身边而已。
我应该怎么跟菊谈呢?如何开口?抓住什么时机?
“这些天,工作还忙吗?”
“跟平常一样。”菊说得有些厌倦,估计没有变化的人生确实让人感觉沉闷吧。
可是熊却也希望自己能说,跟平常一样。只不过他的口气是欢天喜地的喜滋滋,是心旷神怡的乐悠悠,就像久旱之苗逢上甘露。为什么要变化?为什么要厌弃简单以平凡的日子?
“没事就是好事。”
“小事故总是不断,不过还能应付得来吧。”
可是熊感觉到自己应付不来了,怎么办?如何面对这个巨大的压力呢?
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是她的穿着打扮都让他感到赏心悦目,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耐心地欣赏。因为这些都将再与他无关,将被他拒绝于门外。
熊不想弄虚作假,可是他却难以启齿。
“看来,你的能力还是蛮强的嘛!”
“还可以吧。”菊的嘴得像一朵绽放的荷花,久久地合不拢。
难得有男生不介意自己的女友能干,那么她希望能够婚后也一直是能干的女生,也就意味着她即使结婚也能在事业上不断地向前发展,而非停留不前,或者往退后。
“你喜欢林XX吗?”熊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是刚刚想到的。
“独立、自主、清秀又耐看。当然喜欢了。”
“她去年5月公布恋情,7月结婚,今年1月就生了个小宝宝。你知道吗?”
“诶,你了解得挺清楚的吗?”
“也是朋友说的,他是她的忠诚粉丝。”
“听说她的丈夫喜欢称粉丝为影迷,说这是他对喜欢他的人的一种尊重。”
“是啊!粉丝犹如火锅料,影迷则是过去年代里一个传承吧。”
“对,他也是这样说的。”
“其实,”熊好想顺势将话题转开,只是他必须坚持下去,“你不觉得他们的时间段有问题吗?”
“时间段?”
“你看哦,每个母亲不是怀胎十月才能生下小宝宝的吗?”
“对呀!这是常识,现在还有谁不懂得呢?”
“可是7月结婚,算到底,也得今年5月才能生吧。”
“诶,你真老士!现在的明星哪有结婚后才开始谈生育的呢?”
“你的意思是——”
“据我了解,他们5月公布恋情时就说已经交往5个月了。”
“哦,交往就是一起居住的意思。对吗?”
“我觉得明星的隐婚已经很严重了,地下恋情则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我……”熊又开始搅拌他的咖啡,“如果我说我不是隐婚,也不是地下恋情……”
“当然不是地下恋情了,我们又不是明星,可以光明正大地交往的呀!”
“我是说,”熊扭动一点身体,显得很不舒服,是椅子烙背了呢?还是烫屁股了?“我想说的——”
“如果我也想像他们那样——”
“你想要先一起居住,一起居住到怀孕了才正式结婚吗?”
“我……”
“这样可不行,我受不了地下恋情的。”菊的坚决果断让熊佩服,只是此刻的他并不想佩服,而是想让她离开。
离开了就不会受到伤害。对吗?
熊很想说,玲怀孕了,所以他就得结婚。当然他的小宝宝也不会是十月怀胎的表象,但是这个可以对亲戚朋友说成“不足月就生的”,人家七月怀胎都出现过了,谁会去查验他的小宝宝的真实时间呢?他又不是明星,不用杞人忧天。
“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菊无法从刚刚的推理分析中的理性一步就跨入分裂的冰山,本性地反抗。
“因为,”熊的心像箭穿刀割一样难受,又像走进一条窄小的巷子,找不到出路,原来是一条死胡同。
“你解释清楚,你说呀!”菊看不清前面是什么,只觉得奶茶盈上来的烟雾,蒙上她的眼镜。
“因为我们不适合。”
“什么不适合?你告诉我。”菊很想告诉他,为了满足他对文字游戏的兴趣,她从网络上背下这个菜谱。
她很想告诉他,为了能够与他约会,她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来推掉加班。可是她没说。
“我想要一起居住,你却得结婚之后才能一起住。”熊终于找到突破口,虽然这只不过是个借口。
“那么我们马上结婚,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我才不想这么快结婚呢!哪个单身贵族愿意被一个黄面婆束缚着的呢?”
“你——”菊抓起背包,迅速地离开。
熊感觉像几千万只鸡爪在抓他的五脏六腑,又麻又乱: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他造了什么孽?
他默默地看着菊快速地跑上马路,马路好像在震动,还是菊在抽筋?熊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眼界,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仿佛要吐出心中的郁闷。
他唯一希望的是这暗墨汁的天空消失,那么他的世界一并消失,连同他的痛苦。
菊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毒蝎子的毒刺蜇了一下,感到阵阵麻木,阵阵刺痛。
她躲进的士,双手捂着脸,努力地抑制着哭声,憋得肩头一抖一抖地抽动。
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后一下子将她推下悬崖呢?
为什么要让她快乐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推进大海呢?
这是怎样的绝望呢?
她知道她的一往情深、她的魂牵梦萦、她的念念不舍都是真实的,只是他真实存在过她的世界吗?
如果把他的存在当作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就像爱情小说里的一个男主角,那么她只不过太过投入于这段故事的情绪而已,只要自己从中抽离。是不是自己就能够回到真实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