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还好吧,可是我呢?

熊坐在的士上却无法进入他想要的冷静,思绪像车轮,时而像万马在奔腾,时而静如止水。

玲怀孕了?!

与她结婚,就能够解决现在燃眉的事;可是未来呢?这样的婚姻有未来吗?还是在孩子出生之后就进入坟墓呢?

不结婚,难道让她打掉吗?一个活生生的虽然未成形的生命就如此葬送,怎么能不让人心痛呢?

况且她也不同意——孩子在她的身上,她不同意的话谁也拦不住她。

究竟该如何办才算是最好呢?

对玲最好的解决方法是结婚;对孩子最好的解决方法是生下来;对自己最好的解决方法是——

其实此刻的他只想把孩子做掉,那么他才能冷静下来。是吗?

因为没了孩子,他的问题就不存在了!

这是他所要的结论吗?

他感觉到一股巨浪冲上来,一下子把他撂倒了,躺在沙上的躯体被重重叠叠的海水淹没,覆盖起来,压迫下去。

呼吸困难,他不得不打开一点点窗口。

夜晚的凉风如冰,像匹脱缰的野马钻进他的衣裳,钻进他的心:他能够如此冷酷地解决自己的问题吗?

路灯下人影绰绰,不是你拥我抱,就是三五成群,偶尔有一个人却是快步走过,生怕在这些合体中显得更加孤单。

这小小的孤单怕什么?还不如享受这孤单,为什么一定要相亲呢?为什么一定要去交女友?为什么一定想望着结婚生孩子呢?何不随缘?有缘,就一起;无缘,则相分。

现在的自己算什么?有缘?无缘?无缘肯定不是,可是这个缘分又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美好浪漫舒畅,算不算孽缘呢?还是孽债呢?

或者这是对我脚踏两条船的报应呢?谁叫你不安分?本来遇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女神就算你的福分了,为什么你还要去再一次相亲?为什么你看见人家年轻可爱就舍不得放下,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呢?

该死!这是你自己造的孽,你就得承受。对吗?

可是这是一辈子的事啊!一辈子,就这么完蛋了吗?再也没有出头天了吗?

不!跟玲结婚,也不是生命就会结束,只是——

熊也说不清,内心的抗拒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他难以忍受,充塞在他的心里,就像眼看着吹得即将要胀破的气球,却无法停止吹气的嘴巴。

他感觉到一股在劫难逃的恐惧感,从夜的深处毛骨悚然地爬上他的脊梁,一直冲向他的脑后……

他又关上窗玻璃,隔绝外界的声音,杂乱无章的世界似乎已经摆在他的眼前:无声的。

“爸爸妈妈,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一进入自己的家,熊好想放下一切,包头大睡;可是父母似乎正在等待他的消息。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紧要的,是吗?”熊爸妈详和地问。

“你们先坐稳,然后我再说。”熊扶着父母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灯分外明亮,照着他们更显得苍老,头发苍白,皱纹明显。

他们老了,我也不年轻了,是不是时候应该成家了呢?

“你要结婚了?”熊妈打趣地说。

“是啊!”熊沉重地回答,声音里没有半点喜悦,更多的是惊惧吧。

“好事!好事!”熊爸反应较快,马上作出判断。

“我还以为你们又闹分手呢?”熊妈还是有点儿担忧的样子。

“什么时候会亲家啊?”

“什么时候下彩礼啊?”

“……”熊爸妈正忙碌着讨论即将到来的大事筹划,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不是说女儿不算数,毕竟女儿是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要烦也由她的亲家婆去烦了。

“好!停!你们怎么不问一下?跟谁呢?”熊打着暂停的手势,就像球场上的裁判,紧接着注意着自己的球员。

“还有谁?不是玲吗?!”熊妈满意地说。

“是玲告诉你们的吗?”熊愤然地责问。

熊以为玲在他回家之前,甚至在告诉自己之前就告诉自己的父母,不然父母怎么会如此催迫自己的儿子去约会呢?

“告诉我们什么呀?”熊爸好奇地问。

“她怀孕了!”熊疾言厉色地回应。

“好啊!你们很厉害嘛!一箭双雕啊。”熊妈根本不理儿子的愤懑,只管信息的内容。

“妈,你知不知道?这是奉子成婚啊!”熊的愤怒在这一刻被点炸,他火冒三丈地说。

“奉子成婚又怎么样呢?”熊妈阔达地说,“只要你结婚,我就会追着你生子。现在倒好,我才高兴呢!不用我来追,你们自己成事了。”

“妈,你怎么肯定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呢?”熊仍怒火难平。

“玲是一个好女孩,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呢?”熊妈的立场是如此鲜明,年青又好生养,这就是一名好女孩。

“即使你担心,可以让她生下来后检验DNA的,到时就真相大白了。”熊爸冷静地说。

“你们的意思还是得结婚,对吗?”熊不依不饶,他确实希望他们反对,那么他就有一个逃离的借口。

“当然啦!”熊爸妈异口同声地回答。

“办完婚宴,过十个月就摆满月宴,多好啊!”熊爸计算着他的计划。

“对呀!甚至酒席都能预先定好,越早定越便宜哦。”熊妈计算着这些活动的费用。

“你们难道不怀疑?不觉得突然吗?”熊却想着这件事像个梦,他一直不想从梦中醒来。

“突然是有点突然了,不过也是惊喜啊!”熊爸回答。

熊却觉得只有惊没有喜。

那么,菊怎么办呢?

“你怎么一点儿高兴劲也没有的?”熊妈看见沙发上的儿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干瘪且无力地半躺着。

“妈,不是我不想高兴,而是突然间来了这么一个大毛球,我都不知是接还是扔啊?”熊不想遗憾终生,不想追悔莫及,不想听天由命,可是他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当然接咯,管他毛球还是毛线,都是自己的呀!”熊妈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当然要孩子了。

“可是,妈,菊怎么办?”熊的心里像被撒上一层胡椒面,又火又麻,辣乎乎地疼痛。

“当然是扔咯,还有什么办法呢?”熊妈像对待已经发霉已经发臭的垃圾一样。

“妈——”熊也说不下去,不扔,拖着人家,浪费人家的青春,噢,不是青春,也是美好的年华吧。这算哪门子的喜欢呢?

“我跟你说,明天你就把她约出来,说清楚,不就得了?”熊妈靠近熊的身边,就像要进行秘密交易的两个人。

“说得轻松,做呢?”熊的心压上一块沉重的大石头,怀着深深的懊悔,怀着异常难以挣脱的惭愧。

“做也很简单的,你直截了当地说跟她说你要结婚了,难道她还会纠缠着你吗?”熊妈鄙夷地说,自己的儿子就是吃香啊!

“她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不用解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熊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想替她辩护。

“我想,你也不想再见到她了,是吗?”熊爸分析利弊之处地说。

“这个问题还来不及想呢。”熊现在依然希望时间停留在赴约之前,那么这一切的问题都不是他的问题。

“就算是吧。既然不想再见,那么你就得决绝一些,以免留下后患。”熊爸客观理智地分析着。

“后患?”熊惊诧之间,原来菊是后患啊?

“女人心,海底针。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谣言中伤你的呢?”熊妈摆出过来人的模样,难道她曾经被这种谣言所中伤吗?

“妈——”熊犹豫着。

“其实解释清楚也未必不可,只是你得今晚就准备好明天的台词,免得到时越说越说不清。”熊爸在边上终于捡到一个机会说话了。

“我能做到不伤她的心吗?”熊天真地问,他已经三十几岁的人,在爱情这事上却是幼儿园未毕业的啊!

“不能!分手本就是伤心的活儿,谁也做不到!”熊爸果断地回答。

“那么我可用短信通知她吗?”熊想起不久前有人用短信分手,虽然被众人所唾弃,可是——

“不太好咯!这分明不把她当作人来处理嘛?你想象一下,别人把你们的交往当作几句话来结束,你会觉得这个人算不算是人呢?”熊爸义正词严地说,还算是比较中肯的。

“我也想尊重她,可是我害怕面对她——”熊真的愿意在这一刻消失!那么他就不用作出负责任的样子来。

“到时说不出话来的话,你可以事先录一段音频,到时救急就好了。”熊爸耐心疏导。

“谢谢爸爸!”熊终于看到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方案。

窗外的灯光如鬼魅,阴暗又闪烁。

躺在床上的熊心中涌起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玲会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呢?

她怀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她确实异常开心,很像一个准备做妈妈的模样,只是这能不能扮演出来的呢?

还有浪,他教我的方法未免自欺欺人了吧?他还自吹自擂说他的方法总能大功告成的。我怎么会相信这个绣花枕头呢?

“喂,浪吗?”

“是啊!”

“在哪儿?”

“酒吧啊!我还有哪儿能去呢?”

“每天泡吧,你就不累吗?”

“累的不是泡吧,是泡妞啊!”

“哎——”

“你怎么啦?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你知不知道玲怀孕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你自家的事啊!”浪一口气推得一干二净的,“什么?怀孕了?”

“看来,你的策略是无效咯。”

“不怕!还有大招呢!”

“什么大招?”熊懒洋洋地问,他对这个浪已经失去信心,特别是在这个关节眼上他还在泡吧,还在泡妞,而自己却得面对一个必须一生来守候的问题。

“我跟你说,你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说服她做掉。”

“你说做掉就做掉,那块肉又不是长在你的身上。”

“你别傻了!你以为你现在跟她结婚,未来就会幸福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可以?许多明星都是奉子成婚的啊!他们也生活得不错。”

“对呀!因为他们中许多都是商量好的,先秘密一起居住,等到怀孕了就公开结婚。这是他们的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难道我跟玲就不能这样计划吗?”

“是吗?老兄,你不记得你醉酒误事的吗?”

“第一次就有了,不是更加珍贵吗?”熊莫名其妙地就想与浪对着干,其实他也想挣脱了事。

“我跟你说啊,现在你觉得有子万事足,等到你们结婚住在一起时,就可能发现食而不知其味了。因为你们从未住在一起,许多问题,而且是非常细小的问题,如生活习惯啊饮食方式的,就会一件一件的来找你们吵。”

“吵着吵着就离婚,对吗?”

“离婚,还是小事;最怕是你会从此对婚姻产生阴影,觉得婚姻是一个怎么治疗也难以痊愈的肿瘤,再也不想结婚。”

“有这么严重吗?”熊本来想结婚了事的方案,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或许此刻的你不觉得严重,是因为你没经历过那些可怕的过去。”浪循循善诱地诱导着熊。

“是吗?”熊不想答应,不想承认浪是正确的。

“我告诉你,这是我能够给予你最忠诚的忠告。”浪反而坦坦荡荡地说。

“是不是你的父母给予你留下这种可怕的记忆呢?”熊想起浪的父母也离过婚,而且是在他刚刚上小学的时候。那时的他应该存放着某些关于父母的记忆吧?

“你自己去猜测吧。”浪不正面给予答复,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不说就算!”熊赌气地回答。

“那就这样吧。”

浪竟然挂了线,如此不负责的人世上只有一个,就是浪。

或许明天先将玲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就可以与菊去约会了吧。

熊做梦也梦见自己笑开了怀。

是不是人必须面对即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呢?

菊,突然变成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他愿意用所有的快乐来换取。这是真的吗?

是做梦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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