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出来逛街吧?”手机那边传来朋友的声音。
“行啊!”菊爽快地答应,心里却惆怅:平时工作都要加班到晚上八九点,今晚是否可以幸免?
虽然她是这个部门的主管,可是她能说休息就休息吗?她上头可还有总经理呢。
可是偶尔休息一个晚上,总经理总不至于怪罪下来吧?
是啊!怪罪,当然不会了;听总公司的人说:不知多少人希望接管你的位置呢!你看你又年轻,资历又浅,而且还是个女的,这个公司若不是新创时总公司对没什么太大的寄望,只是分流一部分闲置人员而已。现在它又开始赚钱了,总公司的人怎么不眼红呢?哪个领导没有三亲六戚的?哪个领导不想自己也能参一脚来了解详情的呢?
于是她又开始犹豫:要不要为了一个朋友聚会而放下这个重要的竞争机会呢?
别人可是从早看到她晚的啊!
监视?不,是观察。
朋友都是大学同学,毕业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能够约她们四人啊!
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升职的升职,赚大钱的赚大钱,毕业后各自顾着自己的那一摊事儿就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进行朋友聚会呢?
今晚,算不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呢?
去,朋友开心一场;不去,我已经答应了,不是言而无信吗?
为了一场的开心,丢了工作,值得吗?
有这么严重吗?还是自己想多了?
压力太大,会不会让人的想法产生畸形呢?
“菊姐,那边的客户在催呢。”刚刚进公司的小女孩芬轻声说,生怕惊破她的美梦似的。
她在做美梦吗?还是被噩梦所纠缠呢?
朋友相约本是好事,何以她总觉得是一个负担?
你看,她要去,也只能抽空准时出发,不能像兰一样做一个FACE美容,再做一个美发才出发,也不能像菊一样有时间回家把自己装扮成公主,更不能像竹一样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做她银行的大堂经理,最不能像荷一样文文静静地做她美丽的前台。
“菊姐,客户在催呢!”芬把重音压在“催”字,甚至是咬牙切齿的发音。
“哦,我马上来。”她抓起桌面上的资料,拉一下衣服,转身离去,奔向那个客户的方向。
“你好,你有什么问题呢?”她就像面对表演一样镇定,上台的是自己,她也表现得轻松自如。
应对的次数多了,经验也就上来了,面对的场面也显得疏松平常。于是人的面孔则成为她专注的目标。
此时客户的面孔明显不耐烦,眼睛似乎能吐出火气来,嘴巴正挣扎都会要爆发。
“小芬,来一杯汽水。”
“汽水?”扭曲的面孔闪亮出好奇的气场。
“是啊!饮料公司一看我们开张,马上跟我们领导商量要装机器来。”
“哦,是吗?”面孔正位了,客户的情绪似乎被这个奇怪的决定所吸引。
“是啊,这里面还有个小故事呢。”
“说来听听。”客户前趋的姿态返回原势,往沙发上微微靠上一下。就像一个听故事的听众,得调整好最佳的姿势来享受这个故事一样。
“我们开张那天,饮料公司的司机碰巧经过门口,看这一热闹阵势就回去报告他们的经理。经理也是一个商业敏感的家伙,马上走过来——”
“走过来?”
“其实是因为饮料公司跟我们同一条街了。”
“哈哈。”客户已经转出欢颜的频道,看来他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吧。
“那个经理来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个商机,马上就向我们领导建议。”
“哦嗬,这个经理我也想见一见。”
“看来不行,听说他已经高升了。”
“嗯,这个饮料公司也是一家不错的公司,才有这么灵活的升迁渠道啊。”
“重视人才的公司都是好公司!”
“可是你们公司就有点差矣了。”客户的脸孔开始转阴,但口气并未完全转变。
“怎么说呢?”
“你们说好今天提货,可是今天仓库说要盘点完才能提。”
“哦,对不起!今天遇到我们盘点仓库。”她快速转过头去对芬说:“不是告诉你,今天不让客户前来提货的吗?”
芬不敢出声,但又觉得不说不行,于是用手捂着菊的耳朵悄声说:“华说这个客户特别难缠,让他明天才来,他偏偏要今天来。他说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非按计划提货不可。”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难缠的客户。”客户明显脸色有点难看。
“哦,对不起!原谅小女孩吧。她刚刚出来工作,说话不讲究。”
“我可是讲究的人哦。”
“这样吧。我让仓库盘点完后,给你送一些小礼品。这样行吗?”
“其实我并不是希罕你们的小礼品。”
“那是为什么非得今天提货不可呢?”
“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我想把这货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这样啊!恭喜恭喜!小芬,去哈根达斯订一个生日蛋糕,送到——”菊转过脸来,“是送到你家,还是你公司?”
“家吧。地址是——”
“小芬,仔细记下,去办。”
“那谢谢咯!”客户站起来,“那些小礼物,我就不要了。你们盘点好,通知我。我先到外面转一转。”
“好的,没问题!”菊站起来,送客。
“主管,你究竟知不知道哈根达斯多么昂贵吗?我都没吃过他家的蛋糕。”芬还没离开,总觉得便宜被这个坏客户占了,很不平地说。
“哎,那你们顺便买几个雪糕回来,大伙吃。”菊准备离开,又说:“把帐计在这个单子上。记得哦。”
“好咧!”芬像穿了飞靴,又像加了油的火箭,一下子不见人影了。
“哎,小女孩!”
只不过一个雪糕而已,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呢?看来年轻人喜欢名牌确实有他的隐患。
对,我也没吃过这个牌子的东西,只不过别人说它贵,是名牌,能够震得住客户,就是好事。
菊疲倦地用手搓了下脸,差点儿把眼镜给弄到地上。哎,忘性大了,连自己戴眼镜也忘了。
在厕所的镜子里,菊看到的是一张紧张过后松驰下来的脸孔,皮肤松泡泡的,像注水的猪肚,就连自己也看不过眼。这样的面孔去聚会怎么不让人担忧呢?
去,让朋友见笑了;不去,又见不到她们的面孔。她们又是怎么样的面孔呢?
兰还是少女的白嫩吧?竹依然是端端正正的吧?莲已经学会化妆了吧?这就更不用说了,前台总是需要化淡妆的,这是职业要求哦。我们的前台也是如此。
“主管,哈根达斯说要两个小时才能做好哦。”芬的电话追上来。
“好吧,让他们晚上六点前送到,免得他们出去吃饭了,家里没人。知道吗?”
“主管想得周到,我知道了。”小女孩也会拍马屁。还是这是她真诚的赞美呢?
在职场上拼搏的女人,真的很复杂!别人的真心赞美也会觉得里面参杂着水分或泥沙;别人的讽刺冷笑也得觉醒这是一种警告,小心面对。
菊再一次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双手用力地揉了一下脸孔,似乎想把疲倦揉掉,或者把肌肤揉紧,可以吗?
她对自己笑笑:看来,不仅小孩需要魔法师,青年不青的女人也想魔法师来帮忙吧。
哎!管她,重点的是能够与朋友聚一聚,泄一泄内心的感触。能吗?
她们能够理解她此刻的矛盾吗?能够明白她需要面对的挣扎吗?能够了解她面对未来的无奈中的努力吗?
哎!累,不想了。
“菊姐,又有人来提货了。”厕所门外是小华的声音,估计女厕他不敢进,只好以声传音吧。
哎哎,还得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吧。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等到下班后再说吧。
在公车站上,站上五分钟还不见自己需要到达目的地的车辆,菊有些焦急。按照她的预计这趟车50分钟可以到达东门那边,此时出发,还有10分钟的空余。只是已经用去5分钟,万一路上出现意外或事故,甚至只是偶尔的塞车,是不是就不能准时了呢?
对于一向以准时为美德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耻辱。
怎么办呢?
她思想还没跟上来,手却自动伸出,因为她的眼角发现一辆打着空车红灯的的士,在秋的夕阳里显得特别醒目。
车辆可不理她的思想,只管她的行动,主动上来接客。
坐在车上,她有些无奈:是不是加薪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做“伸手派”呢?
虽然她也听说有些同事连上下班也是“伸手派”,有些甚至只要出门就是;而她不是,从来也不是,她知道奢侈就会变得贫穷,只有勤俭才会富足的。
可是此刻的变通依然让她心有余悸,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开始呢?第一次做“伸手派”,原来这么挣扎!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100元以内会到达的吧?
因为她从未坐过这一趟路程,也不知行情。平时也蹭过别人的的士,那也只不过一时半会的路程而已。
于是她耐心地观察起这车,与平素的小轿车区别不是很大,除了车上张贴的时间公里扣费表,哦!还有这与司机位隔开的栏栅,像在防盗,或许就是防盗网的作用吧。还有计价表也是它的特点吧。
她的心似乎已经被这个陌生的环境所占据,如果她抬起头来会发现此刻的落日是如此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