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安静(这或许是心里明显与星期一至五进行对比的吧),观看着阳光穿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灿烂的光,光里飘浮着星星点点的尘埃,就像万花筒里的变幻的碎片,充溢着生命的奇迹。
一个清晰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本来我想不来的,犹豫了两个星期,我觉得这时间要浪费还是得浪费的。”马樱丹坐在我的对面,可是你似乎无法感觉到她的气息。
娴静是美的,可是过分娴静却让人迷惑,犹如静物,不靠地气。
“你觉得向我咨询是一种浪费?”这在我看来,无疑对我的专业水平的一种侮辱,可是这又是众多咨询者会产生的疑虑与误解。只是少见这么大胆又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的。
这让我左右为难,却又不得不坚持自己的方向。这孩子确实与众不同,啊!与众不同的勇气、与众不同的独立,让她显露出青春的张力。
“也只不过是聊聊天罢了。”
“是吗?”
“有一点吧。就像过去乡村里的那些妇委,或者马大姐之类吧。”她低下头来,不敢看我的眼睛,似乎这双明亮的光会射出可怕的射线。会吗?像激光射线一样。
“确实有点,他们尽量安慰尽力疏通,这个功能与我的职业还是相通的。”毕竟她有她的看法,甚至她的这种看法也比较接近现实里的心理咨询的意义,就是开导——能够解开咨询者的心结,则是我最大的责任。
我只好从这个角度开导自己,毕竟与她硬碰硬的话,只会两败俱伤。何不用太极的柔来应对她的硬呢?
“而且她们是免费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确实,经济压力也是生存压力之一。”她的坦白有时让我惊讶,或者说她直面生活压力的勇气实在可怕,几乎像面对千仞悬崖,只要一声令下,她就会义无反顾地跳下。也不想一想,是否背上降落伞?这里面又似乎隐含着某种绝望,对吗?
“就因为你说愿意免费咨询,而且安排在周末——”
“你才愿意出现,对吗?”
“嗯。”她羞涩地低下头,经济压力是不是她现在最大的压力呢?还是她的心魔?
“我们接着上次说到的,继续说下去吧。”我端着专业咨询师的架子,其实我很想知道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看起来蛮不赖的女孩儿却发生这么离奇古怪的事,究竟上天在造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错误?或者她究竟在哪个方面出现了表面上是无法察觉的缺陷呢?
“好的!”她依然低垂着头颅,声音充满无奈。
“你对案子还记得多少呢?”只要她能够记住其中的关键场面,那么我就可以尽量从中分析判断出她的真实与虚假,分清其中的真伪则有助于她看清自己的噩梦,厘清噩梦的源头。
任何事件一找到源头,就相当于解决了问题的一半。这是我大学时心理学教授传授给我的真理,因为它帮助我在工作应付了许许多多的困境,让我明白:只要是客观规律(真理),就一定能够解决问题。只不过这其中的过程会因每个人的能力、智力、精力、品性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偏差,或者说状况而已。
解决问题的第二个关键就是抓住这些偏差,针对每个人的不同而进行各自不同的治疗。这时就需要随机应变,或者毛泽东主席所说的“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我——”她迷惑地看着我,眼神有点虚空,被射进的阳光反映得有点儿朦胧,好像在梦境现场看见我——一个她刚刚认识的人却出现在她过去的梦境中一样让她不解吧?还是因为当场并不应该看见这个我,而我的影像却偏偏融入她的记忆中呢?
“你不要焦急,慢慢来!”
“我——我该怎么说呢?”
“就说你的真实经历即可。”这让我更加明白:她不仅对自己的梦境感到疑惑,甚至对于她所经历的案子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然她怎么经过一年的时间还未理清其中的脉络呢?——这确实是一桩令人头疼的案例,却又充满未知的挑战。我喜欢!越是迷糊的案例越能理出个机理清楚,越让人有成就感。
“经历啊?案子发生时我确实在场,这也是事后警察与家属告诉我的。”她的声音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哀怨,飘向空中,似乎要把空中的阳光全部收集起来,化作烟雾一样。
“难道你不记得当时发生的状况吗?”如果她在场,那么她应该能够看清当时发生的状况,毕竟她的视线在医学上的检验是良好的。
“不记得,只记得当我醒来时就在医院里。”
“哦。”这就难办了!从这一点来分析,只能说明她是一个证人而已——她可能是事件经过的证人,也可能是事后看见现场的证人,这谁说得清呢?原本只有她说得清的事,到了她的记忆却变得模糊了。因为她没说是她记得,而是从别人口中叙述的。
“他们不断地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她的哀怨变成一股强烈的愤怒,像火焰燃烧着她的声音。
“然后呢?”
“他们还问我为什么手里握着刀——”
“握着刀?”我自个思量起来:这么说她并不仅仅是证人,还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是不是?
作为一个普通的案件推理者,基本上看见这个情形,都会作出以上的推理。
只是最终她被确定为是证人,应该是警察们经过众多的努力侦探推理所得出的结论吧。而且法院已经判决,则这些结论又经过再一次的众多审查、检验、评估、论证,才会作出公平公正公开的判决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像板上钉钉子一样清楚明白的啊!
“所以他们很紧张,特别是我妈,她偷偷地问我:你是不是杀了人?你是不是太害怕才晕倒的?你是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她还问我:你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把刀带在身边?平时我也没发现。”
“你母亲一定很后悔:自己作为你的母亲,怎么能不早点发现你的异常呢?”这是我经常会遇到的情形:作为孩子的母亲,却无法了解孩子的真正想法,这是多么遗憾的事呢?
哎,女儿啊!如果你独立自主又坚强勇敢,那么我该多放心啊!可是你又如此反叛不听话,叫我如何教育好你呢?或许你不够坚强独立,才不会遭遇这恶运呢?——我如此猜想会不会有点偏心?我一边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快乐,一边又渴望她能够坚强独立;一旦她面临挫折时,我又千呵护,万关心,让她难以有独立的空间;可是一旦她真的独立了,我又觉得自己不知她在做什么,万般担心而突破她的私隐。这怎么不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