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心寒的是我的父母,他们将我扫地出门,扬言要与我断绝关系。我甚至连姥爷的葬礼都被拒之门外,只能远远看着。
葬礼结束后,我爸扔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五千块钱。他决绝的说,以后别回来了。
姥爷死了,对这个家也真是了无牵挂。我只在远远的地方,冲着姥爷的坟,磕了三个头。
都说大风大浪后,家是温暖的港湾,可以给人依靠。可我不仅没有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反而因此我注定一生漂泊。
回到县城,准备即刻起身去北京。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藏在裤子口袋的一封信,我决定临走之前再去探望一次苏远航。
在一家小旅店订了一个房间。我把东西放在里面,动身去看苏远航。
车子奔波了一阵,终于到了。
把信交给狱警检查才能给苏远航看。我心想着,都打开了,索性就看看里面的内容。
亲爱的:
爸爸妈妈,你们好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所以也不奢望你们能来看我。
我在这里面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在里面我看了许多书,为自己以前不珍惜学习机会感到后悔。
想起我那么叛逆,让你们为我操碎了心,我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回报你们的付出,而感到惭愧。
奶奶耳朵还好吗?我在这里攒下一些钱,等我出去给她买个助听器。
我还有一年半就可以出了。出去以后我一定会重新做人,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苏远航
看着他的信,虽没有长篇大论,却使我难过,不禁湿了眼眶。门突然被推开,我急忙把信塞回信封里。苏远航激动的抱着我,说,就你知道来看我。
他对在对面,满怀期待的问道,信你交给我父母了吗?
我摇摇头,他有些着急的问道,还是没在家?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把信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说,你家里人都搬走了。
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不可能。
我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邻居亲口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苏远航颤颤巍巍的拿起信,说道,我写的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惹他们不高兴,他们竟然没看到?
苏远航歪着头,瞪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使人看了毛骨悚然。
由于苏远航的精神状态不好,探视提前结束了。我失魂落魄破的走出来,乌云密布,又快下雨了。
我不知道如此直白的告诉他,是对是错,但我觉得的他有权利知道。
临走前,我想跟过去告个别,过好以后的生活。
循着疯狗给的地址,找到县城边上一个在工地上搭的简易棚。在破败杂乱的建筑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牛燕。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挺着肚子,趿拉着人字拖,专心致志的在地上寻找这什么。
我本想远远的看一眼就走,没想到回身就撞上了从工地上干完活回来的大海。四目相对时,十分尴尬。
一年不见大海老了很多,他拿着安全帽的手上布满伤痕。工装和脸上都是尘土,他憨憨的笑着,黑子,你咋来了?
我,我正巧路过。
本想胡乱说个理由搪塞过去,可说完了之后真想抽自己个嘴巴,谁会正巧路过这儿?
我尴尬的笑着。大海说,既然来了,就去我那坐坐。
他真诚邀约,我不好意思拒绝。大海走在前面开路,我跟在他身后。
大海说,我和牛燕结婚了,你知道不?
我说,知道。
大海“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走到简易棚前,大海对着牛燕的背影吆喝一声,我回来啦。
蹲在地上的牛燕艰难的站起来,回过头说,知道啦,一会就吃饭。
大海对着牛燕喊道,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我去买点酒来。
他把我领进他的家,用彩钢板搭成的简易住所,里面很小,只容得下一张床。大海让我坐在床上,他去买酒。
大海走后没多久,牛燕挺着大肚子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一进屋见到是我,局促的来回搓手。
我连忙站起来,说,你坐吧。
牛燕摇摇头,从一个纸箱拿出一个大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野菜扔进去。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我。
我说,你别忙活了,坐这儿吧,我出去。
我知道她现在是不好意思面对我,所以我主动提出去外面。
牛燕连忙说,你坐哪吧,我站会没事的。
仔细看牛燕的脸,今年不过十七岁,眼袋很深,燕尾有几条浅浅的细纹。看起来像三十岁的妇女一般。
她察觉到我的眼神,赶紧用手挡上脸,不好意思的说道,风里来雨里去的,没空保养。
我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说道,不好意思。
此时的牛燕跟我记忆中一见钟情的少女大相径庭,从她身上几乎看不见以前的任何痕迹。
在心里感叹着,生活竟是如此的折磨人。
沉默良久,牛燕缓缓开口问,你,你还恨我吗?
我苦笑着摇头,没来得及回答,大海提着酒菜回来了。他满脸笑容说,媳妇,赶紧支桌。
牛燕从角落里拿出一张折叠小桌,摆在屋中。牛燕朝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屋里小,摆不下大桌子。
大海拿出两张小板凳,让我和牛燕坐下。牛燕不肯,说自己大着肚子坐下不方便,硬是让大海坐下。
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亲密,让我觉得自己很多余。
席间,大海跟我说了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有天大海从网吧出来,听见巷子里传来一阵呼救的声音。他觉得声音很熟悉,就偷偷的饿跑过去看。
牛燕被豆豆为首的一群男生围着,对她拳脚相向。有几次都是刚站起来又被踹翻在地。
豆豆说,都是因为这个贱女人,害得老子断了胳膊。
那个时候牛燕已经是鼻青脸肿的,大海怕她捱不过,就偷偷报了警。
他救了她,关系就变得密切起来。
大海滔滔不绝的讲着,牛燕竟然娇羞的低下头,用余光充满爱意的注视着大海的后脑勺。
这种表情,是我以前从未在牛燕脸上见过的。
吃完饭已经是夕阳西下。工地上被洒满了夕阳,在我这个醉鬼严重竟美丽起来。
起身道别,大海搀扶着我,说,孩子马上要出生了,满月酒你来吗?
我摇摇头,来不了了,我明天就要去北京啦。
牛燕说,黑子,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千万别恨我。
我笑着,不恨啦,你过得这么不好,我恨你干什么。
我拒绝了大海想送我的好意,执意自己晃晃悠悠的走着。
夕阳西下的午后,夕阳正美,我与往事干杯,酒过三巡多道,珍重珍重。
眼见为实,自己亲眼所见,也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