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托病到九月,天气已凉爽下来,俗话说桂花飘香秋鱼肥,我提着个木桶拿着一根削尖的竹竿领着荣元一块下水抓鱼,朱喜嫌我这样子太没皇族贵女的风范,我只笑笑依然领着荣元往河边去,还说:“贵女也要吃鱼呀。”

荣元有点笨,我就让他在下游守着,自己去上游把鱼赶过来让他更容易捉。

我卷起裤腿撩起袖子在水里走来走去看到哪地方有鱼就往下游赶。河水凉丝丝的打在腿上十分舒爽,想起小时候下水抓泥鳅的事,兴致忽起,就不管下游的荣元了,自己到有河泥的地方抓泥鳅去了。

把水搅浑后伸手在下面的淤泥里左抓右摸还真的抓住一条小泥鳅,不过那家伙太滑又让它给跑了。

我正抓的起劲,忽闻岸上有人郎朗笑道:“瞧瞧这是谁呀。”

我站直身子理直气壮道:“顾氏月影,小字言蹊。”

穆秀听罢摇头笑笑,在河边一块石头上站定对我道:“你怎么下水了,水里凉,快上来。”他伸手来拉我,我手上沾满了黑泥,不愿意碰他。一只落叶飘落在我发间,我伸手捏去,头发上也沾上了泥巴。

穆秀气笑道:“你别动,你快别动了,再下去非把自己弄成个泥人不可。过来,我给你洗。”我乖乖走过去,他拉我到一边清澈的地方把我的手放在水里洗净,边洗边数落我:“你看看,指甲里都是污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我只笑嘻嘻没回话。他又拉我往上游更清澈的地方去让我弯下腰,揪起我那一缕沾了泥巴的发丝小心翼翼的舀水冲洗干净,动作轻柔而认真,我靠近着他的半边脸不觉有点发热羞怯。

我坐在石头上要把脚也洗了,穆秀忽惊道:“你腿别动。”我被他吓了一跳,马上看自己的小腿,雪白的皮肤上竟然吸附着两条小蚂蟥,没等穆秀要帮我把吸血鬼弄下来,我自己使劲的抽了它俩几巴掌,再一阵猛戳蹂躏,那两个东西便收缩为一团掉了下来,拿起石头砸过去,啪啪两声那两个东西便化作两团血花消失了。

腿上被蚂蟥咬的两个伤口还在流血,穆秀拿出帕子给我包上,对我刚才的举动略显意外:“你不怕吗?”我不以为然笑道:“我以前下水的时候经常被它们咬,慢慢的就摸出经验来了,我还抓过蚂蟥卖给药铺呢。”

穆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拉过我的手温声道:“以后别这样了,你的手不应该碰那些东西。”我点点头:“我这次就是玩嘛。不会有下次了。”

“玩也不行。”看穆秀语气坚决,态度认真,便收起自己笑嘻嘻的模样道:“好,听你的。”他洗洗帕子要帮我把脸上不小心弄上的污渍擦掉,我赶紧捂住脸跳到水里去:“我自己来。”我可不能让他看到脸上的伤疤,痕迹虽轻,但我也怕。

照着水面小心用袖子擦脸,洗洗胳膊,一扭头发现穆秀呆在那里一直看着我,我再看自己,衣袖和裤腿卷得高高,修长玉白的手臂和腿都裸露在外面,前两次受伤留下的疤痕也露于袖外,平白减了几分美感。

身上的衣服有一半已经湿掉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玲珑剔透的身材全显现了出来,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我赶紧的把袖子和裤腿放下来,用手舀起水泼他:“你看什么呢。”他脸一红扭过身去:“没……没看什么。”

我站在水里有些不知所措,是上去的好,还是在这等着被晒干的好。正犹豫间,看到水面上零散的飘着几朵白色的花向我流来,平常飘来的只有零散的白色花瓣,今日怎么有整一朵的了?

过去捞起一朵嗅嗅,是蔷薇花,这时节晚蔷薇也该落了,那些零散的花瓣倒没什么,但这些完整的蔷薇花被吹进水里就奇怪了。再细瞧,发现蔷薇花的花瓣上还被印上几个字,“日日思君不见君”。我又伸手把剩下的几朵捞起来,上面也被印上了字,拼凑好后竟是半首《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用此法传递消息的人只有素矣了,这花定是他扔到河里的,不加掩饰直接丢入河中,如此匆忙迫切,是不是那里出事了?

我顾不得衣服到底是湿还是干,匆匆上岸穿好鞋要上凌云峰一趟,穆秀见我这么急着上来就问怎么了。我回道:“我忽然有急事,得马上走。”

丢下不明所以的穆秀正要走,朱喜跑过来叫住我面色凝重道:“报国寺那差人来说,仪文皇后殡天了。”她拿出仪文皇后的令牌给我看,我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明白过来,珺儿的母后,我的义母驾鹤西去了。

朱喜又道:“昨天夜里就不行了,今早上去的。”我拿过令牌继续往前走:“这事等我回来再说。”穆秀非要与我一起去,我强制拦着不让他跟,加快了速度直奔凌云峰而去,后面朱喜和穆秀喊我我也没回头。心突突的跳,我得赶快去才行。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上凌云峰的,到了摘星居就要往里面进,守门的拦住了我:“你什么人?”

我厉声道:“放肆,连本郡主也敢拦?”他们几人互相看看对方,再看看我的装扮,并不信我的话。

我拿出令牌道:“本郡主奉仪文皇后之命前来看望公子,你们还不让开?”他们这才跪下道:“小的不知是郡主驾临,请郡主恕罪。”我没搭理他们只往里走,他们赶快的又拦住我:“不知郡主可有太后的……”

我瞪他一眼,问道:“公子是在休养又不是被看押,仪文皇后让人来看侄子你们都不允吗?”那人支吾道:“小的不敢。”我继续往前走:“不敢就别拦着。”

我喊素矣的名字,以前看到的那个开门人过来对我摆摆手道:“郡主别叫了,公子不在这。”

“那他人呢?”

跟着那人出了后院小门,院子后面竟是几丈高的山崖,崖边长满了野蔷薇,如今花期已过,洁白玲珑的花稀稀拉拉的或是开败凋零,或是开得晚还在盛放。风一吹,疏疏落落又吹残了几朵玉白,洁白的花瓣飘向空中,悠悠的飘落在山崖下方的水潭里,水潭的西侧,是一条瀑布,也就是听涛居旁河水的源头。

山崖边的一棵小矮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呆呆坐立,手里拿着几支蔷薇的细枝。过去一看,这小子手上太用力,手心已被蔷薇枝上的尖刺刺破流出了血,血流下来弄脏了他的手和衣服。那些血已经凝固住,看样子他已经在此呆了好一阵子。

我唤了一声:“素矣。”他似乎没听见,我又喊了他一声,他这才扭过头来看我。我略意外,素矣的眼睛十分有神,以前的茫然之色已经荡然无存,眼中只剩坚定和决然,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如此。

素矣站起身子,我看到他背靠着的树上有字,写着“爱犬金钩之墓”就在树的另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坟包。

我心猛然一紧,问道:“金钩呢?”

“被人吃了。”他的语气冷而轻。

“谁?”

素矣指指外面,我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那些守在摘星居外面的人正偷偷的往这里看。

心中愤怒掺着痛惜燃起,吃了?我养得好好的金钩,那么聪明那么听话,你们竟然给我吃了。

正想过去教训他们一顿,素矣拉住我道:“在他们眼里,一条畜生而已,更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们。我找到它的时候,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怎么回事?”

“他们要我夹着蔷薇花的书,我不肯给,他们就硬抢,金钩和他们打起来护着我跑出去,我被抓回来以后再也没见到它。刚刚在院子角落的乱草里我发现了一堆已经被啃干净的骨头。”

“书落他们手里了吗?”

“我藏起来了。”

素矣低着头,拉着我衣袖的手上的血慢慢的染红了我的袖子。我把他另一只手里的花枝扔掉,拔下零星几颗尖刺,取出帕子撕成两半给他包上。想想来的时候听朱喜说的事,犹豫一番后还是小声对他道:“仪文皇后殡天了。”

素矣抓住我为他系帕子的手,仰头讷讷的看着我,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奇怪的是,他眼圈慢慢的红了,却没有流下一滴泪。

我以为素矣是难过过了头都不知道哭了,他却问我:“阿姊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她?”他定定的看着我,刚开始眼中的恐惧一下子消散,变得十分的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似乎他是在审问我这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我动动嘴唇要说话,却说不出口,并非是我不信任你的母后,是她太贪心,我只是害怕她还要从我这掠夺什么,一次就把我拉到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不能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我真的好怕她再将我推入深渊。

“我说了,我为什么不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问。”我语气淡漠失落道。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撒谎。母亲是他最不能触及的底线,我最好一丝都不要去触碰。

素矣抓着我的手缓缓松开,目光柔和下去,似乎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了。我继续为他系好帕子温声道:“这样想多可怕,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以后我永远不瞒你怀疑你,你也不能瞒我怀疑我。”话毕拿眼去瞧他。

素矣迎上我的目光,坦诚而认真,握住我的手道:“好。”

我微微一笑,摸了摸素矣的头,小声问他:“你被抓回来是昨天的事吗?”他嗯了一声,我接着道:“记住,逃出去后你有托一位山人到报国寺报信求救。”素矣依旧只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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