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琉庆宫担忧的几人都聚过了来,看到完好无损的珺儿后才舒了口气,各自关切一句后就散开忙活去了。
我让珺儿,素矣,郭福,祥瑞,云影他们进屋,拿出自己少有的严肃之容对他们道:“今日没出任何事固然是好,可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现在什么时期你们也都知道,自当谨慎谨慎再谨慎,让他们抓不到把柄,更无机可乘。太子之位倒在其次,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吗?”珺儿和素矣认真回道:“知道了。”郭福,祥瑞和云影恭敬道:“是。”
我缓下面色,让郭福他们三人出去,又对珺儿和素矣道:“上次本想顺水推舟上书自废谋个平安,不想被老天的地震搅和了。如此一来,下次不知道要如何呢,不过你们不用害怕,事情还没到以死相博那一步呢。”素矣瞪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睛回道:“阿姊,我不怕。”珺儿却有些反应迟钝的看着我,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话说完了,他们肚子也饿的差不多了,咕噜噜叫了起来,我不好意思一笑:“把这个忘了,今天我亲自下厨,你们先忍一会儿。”他二人摸摸饿扁的肚子叹了口气:“早知道在那吃饱再回来了。”胡说,那里的东西可不能乱吃。
因着泰山地震,皇上以为是自己德行不够才让天发怒,还特意在宣德殿前申诉自己的罪过自勉。这些日子一直勤政好德,日日反省以平天怒,还特意大赦天下,又让刑部将众多冤假错案严明彻查重审,为此放了不少人,又抓了不少人。
安抚好老天,还得乞求祖上保佑,定好日子要回老家怀远祭祖。可是皇上这些日子忙得很,不能离开京城,所以这个时候太子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太子代替皇上回故里怀远县祭祖。
我也请了皇上旨意一起去了。
珺儿那边由素矣,郭福,云影还有素矣的小內监祥瑞陪着,我这边只有茜桃和梅姨,朱喜和荣元被我留在浮屠堂看家。随行有礼部的刘,李等几位大人。护卫队有二百人,由武骧右卫指挥使杨谦带领。
打京城出发到怀远县乘马车快一点也就三四天的路程。到了那后几百人包了淮河畔一处汇丰客栈,二百人驻扎在我们住的临江楼周围严密守卫。
客栈规格不小,好像是专供富贵人家来淮河游玩专用的,前接闹市,后临淮河,周围环境极好。客栈内房间整洁,人手充足,住进去也无甚不满意的。珺儿和素矣住在三层甲字一号房,我则是二号,本以为两个房间应该挨着,谁知一个是在东一个是偏西往南。他们说这才是第三层最好的两个房间。
屋子大,住得下我们仨,摆弄好行李后一起躺在宽宽的床上歇息歇息,这几日车马劳顿可把人给颠簸残了,还是有床躺着舒服。
晚上我吩咐下去让客栈的人做一顿丰盛晚宴好好招待随我们来的那二百多人,银子嘛,不是问题,反正有朝廷出。
我们这边也是美味佳肴做晚餐,算是对这几日辛苦的犒劳。我特意将杨谦和诸位大人叫来一起用,还特意敬了杨谦一杯酒道:“这几日杨指挥辛苦了。”
杨谦赶紧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恭敬道:“保护太子和郡主是臣下的职责,不敢称辛苦。”我微微一笑喝完杯中酒,他也随后喝了。放下杯子我又对诸位官员道:“几位大人这几日也够累的了,不如明日休整两日再入茂陵祭拜如何?”太祖称帝后专门请人在自家祖坟处为祖先重新修建陵寝称茂陵。
“一切谨听太子和郡主吩咐。”
在客栈休息两整天,第三日在地方官员陪同下入茂陵祭拜先祖,再休息游玩几日便可启程回京。
从茂陵回来,我就感觉肚子不舒服,茜桃和郭福祥瑞他们去玩了,我想喝点热水,却发现梅姨也不在身边,我好像让她去买土特产准备带回去给贵妃和德妃。
正要自己拖着身子去找人,就听得脚步声响到了近旁,珺儿脸上难得喜滋滋问:“姐姐,堂兄要去坐船游淮河,你去不去?”
我捂着自己的肚子摇摇头:“我肚子疼,去不了,你们自己去吧。”珺儿不以为意道:“肚子疼?没事,我以前肚子疼上一下茅房就好了,你也快去吧。”
我忍不住苦笑,坐下来咬着牙道:“我这个疼和你的不一样,你去,你去让一个丫头给我弄点红糖水来。”珺儿是乖乖的去找人了,却还是奇怪:“怎么会不一样?”
珺儿把一个十四五的丫头领了进来,那丫头端着一壶热水和一包红糖甜声问道:“郡主还好吧?”我抬眼看去,她模样秀气,脸蛋绯红,我奇道:“你脸怎么了?”她一摸脸不好意思笑道:“没,没什么。”珺儿却道:“我刚才问她为什么我们肚子疼不一样,还问我下次肚子疼能不能也喝糖水止痛她就这样了。”
我脸微热忍不住气笑,你,你问她这做什么?赶紧找个理由把珺儿给大发了去玩,也免得他再问出些不该问的事让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小丫头给我冲糖水时还是忍不住的笑。
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昏半睡。本说好的晚上下去一起吃的,不过因着身子不适也不愿下去,就让梅姨给我端到房内用了些。到了晚上的时候,白天睡够了,晚上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想些事情,本以为这趟出行会有意外,这才一定要跟来,不想一切平安,也望以后几日也一切顺当。
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迷迷糊糊睡意袭来,睡梦之中好像听到一声巨雷轰响,怕是要下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闷热难耐,辗转醒了过来。这么闷,是不是忘了开窗了?伸伸脖子想看看外面天亮了没,却不想外面灯火映得窗纸亮晃晃的,还弱弱听得到一些吵闹的声音,难道这里半夜还有夜市?
我刚想动,梅姨打另一张床上也坐了起来,见到我就迷迷糊糊问:“郡主也被热醒了?”我嗯了一声爬下床想开窗透透风。可是当我打开窗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外面哪里是灯火通明,我只看见火光冲天。
梅姨吓得叫了一声:“失,失火了!”
不知火是打哪开始的,只见附近几座房屋已经被烧着,临江楼也被吞入火海,二楼的火苗高的都已经窜到三楼,转瞬之间我的窗子也被烧着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喊失火,似乎这里的人都不见了,只听得到远处还有人呼喊失火。
我让梅姨喊醒茜桃,抓起衣服披上就要拉门出去。可碰到门的时候却让我惊住了,门竟然拉不开,使劲拉了拉只听外面铛啷啷铁锁响,门被人打外面锁上了。
不,这不是失火,是谋杀。
我对刚爬起来的茜桃喊:“把椅子拿来,给我砸。”
茜桃有些慌乱,还是梅姨把一个锈凳拿了过来举起胳膊狠狠砸向门,锈凳的半边腿都折了,门只是响了一声依然紧闭。茜桃又拿过一个长凳过来卯足了劲儿抡过去,效果却是不大,一女人的力气能有多大,我们三个抓紧了长凳做了撞门柱退后几步快速冲过去,这样来了几个回合,门有些歪掉了。再一用力只听哐当一声那扇门打门框上掉了下来。走廊外已经被火吞噬,门一开火焰就蹿了进来,我们赶紧的往旁边躲这才没被伤着。
得赶快去找珺儿他们。我用袖子捂着口鼻在浓烟滚滚的走廊里不辨方向。梅姨和茜桃追出来问我怎么办,我让她们去找楼梯在哪,梅姨和茜桃赶紧的去了。
我往走廊里面喊:“素矣——,珺儿——,郭福——咳咳,素矣……”
空气被火烤得滚烫,感觉整个人也要被烤焦。我往一个方向冲,捂着鼻子喊人,听到一个方向传来呼救的声音,我迅速跑过去问:“素矣,珺儿?”里面的人惊喜回到:“阿姊。”郭福和祥瑞也在里面唤了我一声。我低头一看这扇门也被锁着了。
我拿起旁边搁花瓶的高脚花几就砸那把锁,花几破了一角,锁依然完好。里面的素矣略带哭腔:“阿姊,救我……咳咳……救我……”
不闻珺儿发声,他刚才因为吸入烟尘呛晕过去了。
我急得脑中一片空白,这个时候茜桃在远处不知道的地方喊:“郡主,楼梯已经被烧断了,怎么办?”我吼道:“退回房间去,等着。”在我那地方,火势算是小的了,暂且可以避一避。
我被呛得咳嗽不止,一下又一下的砸,手都有些抖,最后那把锁终于离开了门环掉了下来,我一脚把门给踹开,郭福拉着素矣,祥瑞抱着晕乎乎的珺儿逃了出来。
我正要领着他们出去,珺儿趴在祥瑞的肩上晕晕乎乎道:“云姨,云姨还在那呢。”郭福一指对面的房间:“那里面。”
那间屋子也被锁着,可里面根本没有人呼喊,难道,难道云影已经不行了?我拍拍门:“云影,云影?”里面隐隐有人说话,声音很弱:“殿下……走,别管奴婢了……咳咳……奴婢不行了。郡主你快……咳咳……带,带太子走,求你……咳咳”云影用尽力气喊道:“你们走哇。”
珺儿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不行,云姨,我不能不管你。姐姐你快救她出来。”
周围的火越来越大,一浪接着一浪的往这扑。
我一狠心,不管珺儿愿意与否拉着他们就往我的房间跑去。
我的房间也被烧着,梅姨和茜桃把我们带到了最西边那间火势最小的屋子。
关上门阻挡外面的火焰,打开窗一看,下面的火也要烧上来了,楼层这么高跳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即便是掉不进火海怕是也会被摔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逃出去?手心直冒汗,额头上的汗也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掉。
门不能出,窗子不能跳,上不得天,入不得地,我已经被逼入绝境了。
我有些颓然的坐下来,难道苍天真的要要我们的命?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太后,你可想到会有今日?陛下废太子不成还可以杀呀,言蹊怕是无能为力了。
拿出最后一招,几个人扯着嗓子在窗前喊救命。不知何时,这间屋子也烧着了,房门挡不住伸进来的火焰,顶上房梁也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砸下来。我们挤在窗前喊最后的几句话:“救命,救命呀。”
正当我绝望之时,忽听见有一人回了句:“跳下来。”
跳?是老天让我们晚死不如早死吗?我睁大眼睛瞧是谁说话,那人又说了句:“往下跳。”我这才看到,说话的人就站在不远处池塘边的大柳树的树梢上,能在这么柔软的柳枝上站着,此人轻功了得。
绝处逢生,有救了。狂喜朝那人喊道:“大侠救命呀。”
“你们跳下来,我接着就是。”那人回道。
郭福悄声问我:“这人行吗郡主?”此刻不容得我怀疑:“没有别人会救我们了,我先试,若不行,这便是天命了。”
梅姨拦住我道:“让奴婢来试吧。”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踏上窗台道:“英雄可接好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我心里一紧,赶紧趴到窗前去看。只见那人一点足尖便飞了过来接住下落的梅姨,一个旋转便轻轻巧巧的落在了池塘边的空地上,梅姨兴奋的对我招手道:“快下来吧,没事。”
我回头去拉素矣和珺儿:“你们快下去。”珺儿这个时候脾气却倔起来:“姐姐先下。”素矣也摇头:“阿姊先下。”又赶紧去拉茜桃让她下,茜桃更是不肯:“奴婢要看着郡主安好才肯跳。”
他们仨眼神坚定,说服他们改主意怕要费上一些口舌,时间不容浪费,我只得道:“你们赶紧跟着。”抬脚登上窗台跳向半空,只觉得身子极速坠落,心忍不住发紧发慌,呼吸都有些难受。下方热浪滚滚火焰窜动,以为快要被火焰吞噬的时候,觉得自己被一双手拖住一带,被人抱着转了个圈安安稳稳落在了地面上,梅姨又喜又悲的拉住了我的手。
抬头望去,这座临江楼已被大火吞噬,东侧已经坍塌变作了废墟,冲天的火焰把阴沉的天空都烧得暗红。
珺儿由祥瑞抱着准备往下跳,素矣却是把人又抓了回去,倒是把祥瑞推了下来。
我问怎么了,祥瑞也不明白:“公子说让奴才先跳。”我望着窗口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只见火焰慢慢的向窗口靠近,有两个小小的人影站在窗口,一人喊道:“阿姊,照顾好素矣。”然后他就把素矣推了下来。
那位侠士再次飞上去接住了素矣,素矣下地的时候焦急道:“你也快下来呀。”珺儿还没下来?我赶紧对上喊:“珺儿你快跳下来呀。”却听到旁边的素矣对我道:“姐姐,我在这呢。”
我一时有些不明白,刚刚不是说照顾好素矣吗,怎么下来的是珺儿?仔细一瞧果然是珺儿,再望过去的时候素矣已经不在窗前了,也没人往下跳。
我着急喊:“你们快跳呀。”但是依然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