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永宁公主上前给皇上跪下磕头行了大礼,不知是不是由于多年未见父亲,有些生分,被问几句话后就一直乖乖站在贵太妃身边不曾言语。

贵太妃与皇上叙完话,看向众人笑道:“倒是多了不少新人呢,诶,怎么没有见到贵妃呀?”皇上笑笑回道:“贵妃有孕即将临盆,不方便走动。”

贵太妃面露喜色:“有孕?好呀好。那孩子就是有福气。”思思走过去甜甜一笑:“母妃不能来迎接贵太妃,思思就替母妃给贵太妃请安了。”贵太妃呵呵笑道:“这就是她女儿思思呀,都长这么大了。”如此看来贵妃和贵太妃的关系还非同一般了。

贵太妃再瞧去,看到了人群里最显眼的德妃,德妃上前行礼道:“臣妾见过贵太妃。”皇上说道:“这是四年进宫的顾德妃,贵妃的妹妹,琰儿的生母。”德妃身后的奶娘抱着琰儿也给贵太妃拜了拜,贵太妃眉开眼笑逗了逗琰儿说了几声好。

在一旁的皇后一直是面带笑容得体的很,看到贵太妃逗孩子的时候神色暗了暗,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夹杂着隐隐的恨意。不过随即又掩饰过去。想是念起丧子之痛,伤痛难掩。

贵太妃最后看向了珺儿,珺儿规矩的给她行礼,她本满含笑意的眼眸一下子暗了下去,不过还是笑着道:“这就是太子呀,今年多大了?”

“过了初七的生辰就十二了。”珺儿是九月初七的生辰,比三月三的素矣小了半岁,比四月初五的我小了六岁半。

贵太妃点点头没再问话,看到我的时候我赶紧行礼道:“邯郸见过贵太妃娘娘。”皇上对她道:“邯郸是皇兄义女,是母后养在身边的,也是贵妃和德妃的妹妹,七年封的郡主。”她哦了一声道:“先皇没有女儿,有了她也算圆满了。”

“正是呢,邯郸这丫头也是很得母后和陛下喜欢的呢,连封号都是母后思虑再三之后才定下‘邯郸’的,一般的宗室之女可没这般殊荣呢。”皇后在旁笑意盈盈搭话。因着二位姐姐的缘故,她平日就不怎么喜欢我,这些话也只怕是出于场面捧一捧我罢了。

贵太妃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皇后,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的嘲笑。我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一句,这个贵太妃不喜欢自己,以后在她面前注意着点。

贵太妃由皇上领着去荣宁宫入住偏殿宣宁殿,永宁公主则住到了我以前住的桐华堂。我听闻皇上本来为她准备的是怡心殿,后来不知为何改了荣宁宫。不过荣宁宫只有一国太后才能入住,她只是贵太妃,正殿荣宝殿是住不了的,只能入住偏殿宣宁殿了。至于她日后被皇上封为太后再入住正殿那也要等到她被封的那一天才行。

素矣和珺儿已恢复以往状态,在琉庆宫里呆着甚少出去,也只有我经常去看看他们。

浮屠堂不经常有人来往,我自己一人也就得了清净,每天诵经,抄经,练字练画,翻阅浮屠堂内我能找到的所有书籍来看,照顾佛堂内几十盏长明灯及时添油免得它们灭掉。

一切如常,贵太妃的到来似乎并未影响到我们这里,不过我还是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时时刻刻做好应对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很快,事实就告诉我,我的准备没有白费。

贵妃九月初七产下一名男婴,皇上贵太妃十分的欢喜,皇上当即为孩子取名玢。最巧的是玢儿和珺儿是同一日生辰,这下日后他们俩的生辰要一起过了,还能省下不少事呢。

我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想即刻赶去看贵妃,但是想想皇上会在那待一阵子,所以便晚去了一会儿,果然,去的时候皇上刚走。

贵妃刚生产完身子比较虚弱,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思思在一旁乖乖的陪着她。她用弱弱的声音与我寒暄,我怕她累着也不敢与她多说话,匆匆拿上自己的贺礼给竹韵:“听闻生产完的妇人最需要安神静养,这冷凝香味道清淡,静心安神效果很好,长姐以前也说喜欢这个味道的,这盒香料我还未用过,就给长姐用吧。”竹韵接过笑道:“闻着味道就知道是上好的极品,郡主真是舍得割爱呀。”

“你这么宝贝这东西,又是三妹送你的,今日怎么舍得给我了。”贵妃声音弱弱也不忘调侃我。

“长姐刚生产嘛,产妇最大喽,自然是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的啦。”我往她床前偎了偎笑道。

自太后去了以后我一闻到香就胸闷头晕,(所幸佛堂里燃着的香火我是打小闻惯的,反应没那么大,不然浮屠堂我都要呆不下去了。)与其让冷凝香白白在我手中糟蹋,不如送人来的好,贵妃也喜欢这个味道,这香对她也有好处,送给她最好不过。

不与贵妃多说,拉着思思带我去偏室看睡着的小玢儿。那个肉嘟嘟白净净的小家伙被包在襁褓里就像一个糯米团子,不过脸却是绉绉的。思思嫌弃:“他们说小,弟弟很好看,谁知道这么丑,还有皱纹。”我小声对她道:“你别嫌弃,你刚生下来也这样。”

思思根本不信:“我才没那么老呢。”我笑笑没理她只去轻轻摸玢儿,他睡得十分的香甜,一小点的鼻子,肉嘟嘟的小嘴巴,摸起来好软呀。我正自己玩的开心,忽听外面又有了动静,有几个人在说话,再仔细一听,只听一人称另一人贵太妃,看来贵太妃来看孙子了。

贵太妃和刘宁妃,杜婕妤,胡婉仪四人进来的时候我正抱着玢儿与思思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家伙不要哭,刚才不小心就把他吵醒了。

奶娘过来笑道:“还是让奴婢来吧。”我只好给她去哄了。

我赶紧给贵太妃行礼问安,思思也跟着我问安:“贵太妃万福。”贵太妃似乎没想到会遇见我,就多瞟了我一眼。

贵太妃今天穿着一件石青色缎面锦服,见到我时又是绷着一张脸的,就显得有些严肃。

“郡主模样倒是标志可人,礼仪却有失体统。”贵太妃在贵妃榻上坐定淡淡道。刘宁妃秀眉微挑,掩嘴一笑道:“贵太妃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位邯郸郡主可是生于民间,长于民间,整天接触的都是些粗俗之人,规矩有些欠妥也是难免的。”

杜婕妤也附和:“是呀,贵太妃又何必在意,灰雀岂能与金凤做比呢。”她拿帕子掩掩嘴角的笑意瞧了我一眼,眼中的讥笑和不屑一点也没掩饰,这可和以前她们见到我说的话做的事大相径庭。想也是,如今没太后撑腰了嘛,可这毕竟还是贵妃的地方,她竟也不避讳。

另一旁的胡婉仪看着她们说笑,只喏喏道:“二位姐姐小声一些,贵妃姐姐还在休息呢。”刘杜二人看一眼胡婉仪没有理会她。

我以前学的规矩不多,进了宫后太后也没让我学那么多,她说我自然灵秀的模样最好,礼仪能用就够了。没想到今天却被人当做把柄抓住嘲弄了。

思思有些不懂的看看我又看看她们,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悄悄问:“顾姐姐,她们说的什么呀?是不是……”我赶紧小声回她:“没什么,别说话。”思思遂不再多问,难得肯乖乖在我身边站着。

贵太妃一伸手让思思过去,思思听话的过去坐到她的身边,贵太妃整了整思思的头发却是对我道:“头发乱了该整一整,礼仪坏了也该好好整一整,应该让教习嬷嬷好好教教你才是。”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只与思思低声说话,思思乖乖回她,偷偷瞧我一眼。

学礼仪?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刚见面时她的不屑我不会看错,忽然让我学那些东西不知存了什么心,但绝对不会是对我好的。

我默默站着,看似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想着该怎样回答才既不得罪她又能把学礼仪的事给推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贵太妃这岂不是难为邯郸郡主了?”杜婕妤见我良久没有回话便出言讽刺。我用力抓了抓自己的衣袖,轻轻呼出一口气对杜婕妤微微一笑道:“婕妤娘娘有句话怕是说错了,邯郸虽说并非侯门公府之女,但也是世家出身的嫡系小姐,如今身系先皇义女,也是被捧在手心的金枝玉叶,婕妤刚才灰雀金凤之比怕是言语有误,您这不是折了先皇和我祖家的脸面吗?不过……”我瞄了她一眼体贴道:“我倒忘了,婕妤若是不懂,以后就不要乱用了。邯郸相信娘娘并非有心。”

杜婕妤人模样娇俏,说话甜丝丝讨人喜欢,凭着美貌和小嘴坐上了三品婕妤的位置,书却是不曾读过几本,后宫娘娘们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她是最出丑的一个。也因学识不多,本来很受宠的她也渐渐被皇帝冷落,这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你如何来,我便如何还回去。

果不其然,杜淑仪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掉下来,眼中冒出火气怒瞪着我,气得好看的柳叶眉都要倒竖起来。贵太妃面前她还是忍着没发做,牙咬得咯咯作响道:“郡主莫要忘了你母亲江氏可是叛臣之后,父亲是逆贼,女儿一样是逆贼。”

“娘娘这话说的就更不对了。”我对着杜婕妤强忍着怒火的脸轻轻道:“娘娘忘了太后已免去我母亲罪臣之女的身份,将祖籍移入扬州江家的懿旨了吗?扬州江知府家世清白,怎是叛臣呢?”

杜婕妤神情呆了呆,随即变得煞白,咬了咬唇却只能干瞪着眼,她嘴甜,却不擅辩,算了,呛她话也没什么意思。

似忽想起某事,我向刘宁妃抱歉一笑道:“说到这,倒是有一事忘了更正娘娘了,邯郸虽说打小便离了顾家,但也是在名寺古刹里长大的,绍兴府大大小小寺院都曾拜访,打小听的是佛祖救世之言,接触的是虔诚礼佛的僧尼,他们心怀慈悲普度众生,应当受人敬重。宁妃娘娘怎可称他们为粗俗之人呢,这不是对神佛不敬吗?”我面色有些担忧“听闻娘娘也是信佛之人,若是让佛祖知道了,怕是会怪罪娘娘的。”

刘宁妃并没多大反应,只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恕罪恕罪。”遂笑道:“本宫话没说清楚,郡主怕是会错意了。”笑容有些勉强,却也说不出到底会错了什么意。

把贵太妃晾在一旁太久也不合适,我赶紧上前道:“贵太妃好意邯郸怕是不能受,并非邯郸不敬,只因太后在世时曾言最喜邯郸淳朴之质,特下令邯郸可以不学习宫中规矩,若是今日依贵太妃之意学习礼仪规矩,邯郸怕是要违了太后的意了。请贵太妃恕罪。”我屈膝福了福身,特意改了对太后的口头称呼。

此话一出,贵太妃脸色变得有点铁青,右手微微抓住了贵妃榻上的软垫,不过随即松开道:“真是伶牙俐齿,怪不得……玉龙头,她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也给你了?看来姐姐生前对你当真是十分的喜爱。”贵太妃目光尖锐瞧了眼我的手。

我低头瞥了眼食指上的玉龙头,皇上那日说让我继续戴着,我自然要遵旨的。平时没什么人在意,不想今日被她眼尖瞧见了。听她这语气,看似无波实则森冷,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的妒恨,看来以后在她面前还是少戴这玉龙头为好。

我不愿在此多待,对贵太妃微微一笑道:“邯郸感激皇祖母照拂之恩,这还要赶着回浮屠堂抄写经书,邯郸先告辞。”她摆了一下手允了。

回浮回到浮屠堂我就让茜桃端茶来,自己一口气喝了两大杯,茜桃不知怎么了就问:“郡主去四合殿看贵妃娘娘和小皇子,那里不管茶的吗?”

我摇摇头喘好了气道:“我把贵太妃给得罪了。”

茜桃啊了一声:“怎,怎么回事呀,郡主和贵太妃吵起来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有意挑我刺,我就拿出皇祖母把她给压住了,她脸都青了。”

“挑郡主的刺儿?”

“她嫌我宫中礼仪学得不好,让我跟着教习姑姑重新学,我担忧她是在找我麻烦,就一口回绝了。”

茜桃满脸忧色:“这可不太好,奴婢看贵太妃人很随和呀,会不会是郡主太敏感想太多了?也许贵太妃真的只是让郡主学习规矩呢。”

我太敏感?

“你要这么想真是太天真了。”我刚想反驳茜桃,朱喜就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对茜桃说到,她转而对我道:“奴婢跟着太后也有十多年了,听过以前贵太妃的事,她一向随和却不柔弱,虽然对太后十分的恭敬,但太后也知道,此人心机之深后宫之人无人能及,所以在陛下登基之后根本不让她进京,这次她一来就住进荣宁宫,可见其野心。郡主所虑无甚不当,不过,就怕贵太妃对郡主今日之言记恨在心哪。”朱喜说完神色也变得忧忧的。

“我当时只顾着想她要干什么了,一时意气用事,没想那么多。不过,若她以后真要针对我,我提防着她就是了,”事已至此,唯有仔细提防着了。

朱喜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茜桃默默站在一旁听我们俩说话,咬着下嘴唇好似思考得十分投入,忽醒悟道:“我知道了,防备嘛,我这就把金钩牵到门口去。”她想哪去了,这又不是防贼。小丫头性子就是爱胡闹,老拿别的东西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第二日贵妃特意把我叫去挨训,昨日声音也不小,她不可能没听到动静。

贵妃坐在床榻上喝着阿胶红枣羹也不忘了说我:“太后在世的时候你有她庇护,自是什么都不怕的,陛下也要给你一分薄面,连我和德妃和你说话的时候都要考虑你爱不爱听才说,就怕间接地惹太后不如意。可如今不一样了,你还能这么胡来吗?”我低着头听她说教,等她说完我才道:“可我说的是实情呀。”

贵妃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对我道:“我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与她接触颇多,她这一辈子受够了太后的压制,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你又用太后来压她,她心里能和你过得去吗?”

我犟道:“我当时哪知道这个,不然我怎么会那么做呀。”贵妃无奈摇头:“你以后说话做事小心点就是了。贵太妃那边我看能不能为你说上话让她不要在意你那天的行为。”我合掌对她笑:“谢谢长姐。”随后自己调侃自己:“哎,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说谁是犬?”

我立马嘿嘿一笑更正:“犬入深山被虎欺,犬入深山被虎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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