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很喜爱新生的皇儿,为他取名琰。我找了个空去寿春宫看望德妃,却被玉钿以娘娘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我想她是外部受创导致的生产,身子本该很虚弱,还是等几日好些了我再来看她吧。

今日受太后命去琉庆宫看望太子和疏小公子,特意炖了一大罐我最拿手的萝卜排骨汤,在绍兴时,为了讨好师父,专门研究过怎样把他最爱喝的汤做得色香味达到最佳,我自视自己做这个汤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却不想,太子殿下一看见汤就捏着鼻子躲得老远,我的汤没那么难闻吧你躲那么远?

我正失望沮丧之际,小公子自觉地拿起汤勺自己舀了一大勺盛在碗里先尝了个鲜,随后安慰我道:“你别管他,他就是讨厌姜而已,打小就没吃过,要不怎么畏寒呢。嗯,还是我替他全吃了吧。”说完笑嘻嘻的又舀了一大勺进碗。

我这才明白太子身子瘦弱的原因了,爱挑食。但这汤三个人喝都绰绰有余,小公子自己一个人喝撑了也喝不下。我就留下一半准备送到四合殿给思思和贵妃尝尝。

没想到去了四合殿,却只看到思思一个人,我问她贵妃哪去了,她只丧气道:“母妃去看小,弟弟和三姨去了,母妃说我调皮吓到了三姨,这几天一直让我闭门思过,不许出去玩。虽然我叫思思,可我实在思不出什么呀,你说我该思什么呢,六姨?”那日思思完全是无意,若德妃多心,也有可能会以为是恶意,而这种恶意也只可能来自贵妃。思思还这么小,能明白什么。

思思喝着美美的汤,还说要给贵妃留一半等着她回来喝。等了不过一炷香时间,贵妃便神色烦忧的回来了,思思上前去抱她,她也挡开了,看到我在,似乎有点意外,我关切的问:“长姐去看三姐了?她怎么样了?”

她弹了弹衣服上不小心沾上的雪换作一副轻松面孔回道:“比前几天好多了,不过失血过多,身子还需要仔细调养。”“长姐遇上了心烦之事?”她刚进来的时候的表情我不会看错。

她一笑道:“算什么麻烦事,不过是担忧罢了。倾儿的性子你不知道,打小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样的罪,撒撒娇说想家了,陛下已经派人要将堂伯母接进宫照顾她呢,这下好了,伯母一来,想她好得也快点吧。”

三姐在家里时家里人对她大都百依百顺,没受过什么苦,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哪里受得住,若有堂伯母来照顾她,也是件好事。

堂伯母进宫那一日贵妃本打算送上礼物就可以了,但是我想看一下德妃所以就厚着脸拉她一定要陪我去。那是我自那天之后第一次见到德妃,她经过调养已经恢复往日之容,见到我们的时候只顾着和堂伯母说话也顾不上我们了,堂伯母看到贵妃冷冷淡淡的,只是看到我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问了些话。觉得呆在这里也无趣,寒暄几句后留下厚礼也就离去了。

离开寿春宫我就抱怨:“早知道她们聊得这么亲近,我就该晚点来,也不会这么不被待见了,我竟然还拉着长姐你和我一起受委屈。”贵妃笑笑摇头:“堂伯母性子本就冷淡。无论怎么说我们礼节已到。走吧,去我那喝点茶降降火。”家里的人和这里的人怪脾气的那么多,她要怎么习惯才能这样不怒不火谈笑自如。怪不得在宫中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她和哪位妃子不和,陛下对此曾不少赞过她性格温婉,是个昭然如明月的人儿。

三月千泽山春猎,皇帝没带什么女眷,只带了德妃一人。千泽山距京城有三百余里,山中有密林,草场,猎宫一座,样样齐备。皇太后身子不便,千泽山又远,她就不愿去凑这个热闹。我本想陪她一起在宫内的,她却不愿意:“你想去也就和珺儿一块去吧,替哀家照顾好他,出城到北山祭祖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仪文皇后。”太子的母亲仪文皇后在景辉二年就由于身体病弱到了北山东峰小茅峰报国寺修养。

太祖和先帝的陵寝都设在北山南麓,皇上和太子出城经过必定要上山祭拜,顺便去看望了在报国寺修养的仪文皇后。

仪文皇后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子,三十多岁模样。她身着玉兰素袍见的众人,慰问一番后,皇帝本想让太子再留一日陪她说说话随后再赶往千泽山与大队伍汇合,她却是淡淡摇头,说太子在皇上身边很好,她很放心。她这个母亲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太子对她跪拜完以后便随着皇上离开了。

车马行了数日终于到达千泽山脚下。皇族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按例,春猎前三天必须在野外扎营敬天,方后才可入住猎宫。

在猎宫修整了一日以后,皇帝带着众人进山围猎去了,女眷们大都在后方临时搭建的营帐内休息,或是有兴趣可以骑着马在附近遛一遛跑一跑。或是远远地观望一下狩猎归来的某位年轻公子。

太子和小公子年纪还小,得要人保护着才能入山狩猎,想一想,太子瘦瘦的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开弓。

我正在营帐前等他们俩回来等得无聊,梅姨拿来水果给我吃我也吃腻了,这时候德妃身边的玉钿过来了,她说德妃请我过去说话解解闷。她看我的时候眼神有点闪躲,似乎有点怕我。我也不为难她,随着她就去了。

琰儿在宫内有堂伯母和宫人照顾,她身子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已经精神焕发,不过皇上还是不让她陪着自己太辛苦,就让她在营帐内休息。她倒是无聊极了,拉着我说要一块骑马转转。我也好久没碰过马了,以前师父家养了一匹,我觉得新鲜就缠着他学过一阵子,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骑。

马奴牵来两匹看起来温顺乖巧的母马,正适合女人骑。前面由人拉着马前行,后面跟着几个侍从,几人四处转一转也算惬意。我野,性忽起,从牵马的马奴手里要过缰绳,想试一试那种久违的策马奔腾的快意。谁知我还没扬鞭呢,德妃就有些羡慕的问:“你会骑马?”

“一点点。”

她也伸手要去拉马奴手中的缰绳,对我说:“那你教教我。”她这么说我便不敢扬鞭打马了,万一她也跟我学,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呢。那马奴也不敢把缰绳松开:“娘娘,还是小的来吧,万一马不听话就不好了。”我赶紧阻拦她这个举动:“还是先从坐在马上学起吧,一步一步来,一步一步来。”她虽不愿,不过也是听话的不再去拉缰绳了。

“三姐不怪我吗?那日,我弄倒了你,害得你……”那日之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她看了我一会儿笑着摇摇头:“开始的时候是怕极了,不过后来琰儿和我也都没事,你又不是有意的,你可是我的妹妹呀,做姐姐的又何必那么计较,倒是你,也不知道来寿春宫看一看,现在才想起来。”我委屈道:“陛下把你看得这么严,别说我,长姐想看你一眼都难。”她脸上表情僵了一僵,不过随即哈哈笑道:“是你自己懒,倒是会推脱。”

我却笑不出来:“我当时也是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笑笑:“现在一切安好,骑你的马吧。”说完用马鞭在我的马屁股上打了一下,那马儿猛地往前跳了一大步,幸亏那个马奴够机灵及时稳住了马。我被吓得模样有些狼狈,她却在后面哈哈笑起来。

两人行到一片茂密的丛林里,马奴就不肯再往前去了:“前面是狩猎区,有猛兽,要是惊到娘娘就不好了。”

前面风景虽好,如今也得回头归去。还没调转马头呢,左边密林不远处骚乱起来,像是有好几个人呼啸打马追着猎物往这边来了。

忽然,打一丛灌木后面哗的一下蹿出一只黑皮的东西,哇的一声就扑了过来,惊险的略过马脖跳了过去。我只觉眼前有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一阵风刮过我的脸。

我还没反应过来,坐下马扬起前蹄抬得老高长长嘶鸣一声,后蹄一用力就蹿了出去。马奴被拖倒,我也险些打马鞍上掉下来。

耳听得身后德妃惊呼:“啊——,救命,救命呀,”想来她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马儿受了惊不管是哪就乱跑,我死命拉着缰绳让自己坐稳了别被甩出去。

眼前已经不是路了,若大的林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马速飞快,我眼睛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一个树枝长得矮了些,唰的一声打我脸上扫过,火,辣辣的疼。我也顾不得了,俯身趴下高喊救命。喊了好几嗓子,有几个在狩猎区的护卫听到呼救声赶紧的打马赶来,这下子有救了。

几个人合力把这匹疯马制住,受了惊吓脚步有点虚浮,被扶下来后靠着树干坐下休息压惊。拿出帕子捂着被树枝扫到的半边脸,破了层皮,血已流了出来,刚刚在马上只顾着担惊受怕也没觉得疼,下了马却是越来越疼得厉害,得赶紧找大夫涂点药膏,若是留下伤疤那我就没脸见人了。

有一青骢马和一雪花骢哒哒迈着步子过来,一位小少年率先下马关切问道:“你没事吧?咦,你脸怎么了?”我抬眼去看赶来的太子还有疏小公子,见到熟人心踏实了点。

我摇摇头:“没事,不小心被树枝扫到了,找大夫涂点药就好了。”疏小公子却是蹙眉:“这还没事?得赶紧回去找太医来看看。”说着让人牵马过来送我回去。我那匹马说什么我都不敢再骑,无论如何都要换一匹。

太子指指自己的马:“喏,我的给你吧,这匹跑得快。”疏小公子也对我道:“骑我的吧,我和堂弟骑一匹就好了。”

我最后骑上了那匹青骢马,前面坐的是太子。小公子的马和我原先骑的那匹是一样的颜色,我不想要。而我一手捂着脸,骑马也不方便,太子只好骑马带着我赶回去看大夫。反正他人小,我们两个共乘一骑,马儿也像驮着一个人一样跑得轻快。没想到他身子瘦,骑术倒还不错。

身边有两个侍卫和小公子护着,路上几人无话,林中鸟鸣甚是悦耳,我也慢慢的由刚才的惊吓中定下神,轻松了不少。

忽的不知怎么了,坐下这匹马也像受了惊一样,呼哧一声打了个马喷嚏,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我本放下的心又被揪起来,炸了毛一样猛地抱住太子,让他赶紧拉好缰绳。

另外几人纷纷赶来要拦住这匹疯马,然而这匹好马自然要比那些人骑的快得多,不多久就把他们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我真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和马犯冲,怎么骑一匹疯一匹。太子使劲去拉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那马却是越跑越偏,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到了一个陡峭的高坡上。下面谷底和两侧峭璧有高矮不平凸起的怪石,还有错落的荒草杂木。有些打中折断,阴森森就是一个倒插的锥子。

马儿刨了几下蹄子长鸣一声自尽一般栽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我拉过太子紧紧抱住,把他压在我和马儿中间护着。感觉身子极速坠落,一阵天翻地覆,东撞西碰,滚进了一丛矮木底下。

身上巨痛,迷迷糊糊有丝意识,摸摸自己的怀里,还好,人还在。瞧着上空一黑,自己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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