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书店买了本诺所说的那本杂志,她写的那篇叫做《设计重逢》,其中有一节是这么写的:
吉夫想道,要是自己和站在眼前的若兰之前并无瓜葛,那么现在就不可能在见面不到十分钟后就一起去吃饭吧,看来可以储存的不仅仅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情谊。不过直到他们到达餐馆为止,吉夫还没想到若兰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的门外这个问题。首先提到这个问题的是若兰。
“再次见到我感到意外吗?”在他们到达餐馆后若兰问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天机不可泄露!”若兰故作神秘的说道。
“哦,那你可好好的保管你的秘密”吉夫说。
“我会算卦你信吗?”
“没想到十年不见,你还学会了这本事,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昨天和你的室友一起在你们宿舍附近的饭馆喝酒”若兰注意到吉夫听到这句话时很是惊讶,于是她接着说道,“在喝酒的过程中你们提到过某个人,但你不知道为什么喝醉了,至于你为什么喝醉,和你一起喝酒的你的室友也闹不明白。我说的可对?”
“对,还真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跟你说过我会算卦吗?”
“可你不也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这不算天机。”
“不过你有没有算到昨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提到的那个人是谁吗?”若兰这个时候知道她已经被识破了。吉夫接着说道:“我们说的是正是你,若兰。”
“是吗,这我倒是没算到。不过你们提我干什么呢?”若兰一脸无辜的表情,她准备硬撑到底。
“你们认识吧”吉夫说。
“好吧,看来我只有坦白从宽了,本来还想跟你闹着玩,却被你识破了,你说米也是,昨天好好地提我干嘛。”
“这些年你可好?”
若兰没有回答她过得好坏与否,而是问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这些年有没有揣想过我们的重逢?你该不会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忘记了。我说的是说我忘记有没有揣想过了。”
“那就是没想揣想过了,可我却一直在揣想着。而且我一直想等我们真正重逢的时候问问你设想的我们重逢时的画面是怎样的。现在看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了。”若兰的神情略显得忧伤。饭馆里的人出出进进,来了又走。
“好吧,我也揣想过。”
“可你刚才还说没揣想过?不过,既然说你揣想过,那么你说说看。”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突然这么一天就这么地遇到了。”
“时间地点应该总有吧。”
“大都在咖啡厅,大街上什么的。”
“那你的幻想是不是这样的:有一天你一个人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咖啡店,你并没有进咖啡店的打算,但你在经过的时候却朝里面看了一眼,可在那一眼里,你发现有一个人很眼熟,可你却就是想不起是谁,正在你在脑海里搜索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那人好像察觉到有人隔着玻璃在看她,回过了头来,在你们两相互对视的几秒钟后,你们两同时想起原来是多年不见的同学。于是你朝咖啡里走进去,她从咖啡店走出来,你们两在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同时停止了脚步,仔细端详着彼此,然后同时说了句‘hi,好久不见’。接着你们两又几乎同时问对方待会是否有空,于是你们两就一起去吃饭,你们两边吃边聊,一顿饭你们吃了两三个小时,但你们感觉还有很多话要说,就一起去喝东西,最后你们又一起去看电影,当时间实在已经很晚了的时候,你们终于要分别了,你们猜记得还没要对方的联系方式,并说要经常联系。当你们两向不同的两个方向各走了五米远的时候,你们又同时回过了头,又朝对方走去,再次几乎同时开口道‘你现在可是一个人?’于是你们拥抱、接吻,接着就在一起了。怎么样,你的设想可是这样?”
在吉夫刚要开口的时候,若兰说道:“不用说了,看你的表情就是这样了。”
“除了最后一点,其他都吻合。”
“问彼此有没恋人?难道在你的设想里我是一个很丑女生,以至你对我不抱任何的幻想?还是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据我所知你可一直一个人哦。那么现在,在你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后,是否会给点面子把最后一点加上?”在说完后若兰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以考虑。”听到这句话,若兰又笑了起来。吉夫也笑了起来。他们两就这么望着彼此笑了几分钟,在这几分钟里,出现在他们脑海的是关于过去的相同的回忆。
“跟你这么聊天的感觉真好,感觉又回到了过去。”若兰说道。
“对,那时候的日子真的挺不错。”吉夫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怀念过去,怀念过去的美好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现在过得不怎么好?但他却感到他对自己现状还算是满意的。但若兰自己不知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对自己现状是不满意的,但是他又明白,他的现在只能是这样,也就是说如果给他第二次几机会回到之前的某个时刻去重新作某个决定,给他机会去改变,他相信改变之后的结果依然是这样,所以正因为是这样,他才认为自己对于自己的现状是满意的。
“其实我也经常为我们的重逢设想过,像是设想某种未来。想听听我的设想吗?”若兰说。
“嗯。”
“我的设想是这样的:你所坐的飞机出了事,坠落在海里,飞机里面的人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你抱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个篮球飘在海面上,你随时都有被鲨鱼或者其他什么鱼当作午餐的可能,想到电视上看到的鲨鱼吃人场面你害怕极了,在内心里拼命地祈祷着,从如来佛到耶稣你所知道的神都求遍了,只要能让你生还,要你干什么都愿意,你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多、实在太冤了,活到一个花了社会不少钱却未曾为社会作丝毫贡献的尴尬年纪,特别长这么大还没和女人做过爱。你在海里漂了三天三夜,被海水泡得四肢无力,头昏眼花,皮肤发涨,在第三天的早上海上的阳光明媚,你看到了不远处的有一座岛,你使出最后的力气向岛游去。当你达到岛边的时候你晕了过去。当你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你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看到夜空中明亮的星星,你知道你没有死。你高兴极了。忽然在你传来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你醒了,吃点东西吧’这个时候你才发现在你的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借着你身旁的火把的光亮,你看出她是一个年轻而又漂亮的女人。当女人递给你食物的时候,你发现这女儿的脸是那么的熟悉,最后你想起,她居然是你初中同学若兰,也就是我。当你吃饱了,恢复力气后,你们就开始谈论各自怎么到这个岛上来的,以及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最后你们回忆起那时候的快乐时光,谈着谈着你们发现自己对彼此都一直念念不忘,相互间的爱恋一直不曾减少,你们想反正现在的状况是活了今天不知明天,谁都没有一个切切的未来。既然不一定有未来就不需要考虑对未来负责了,所以想着何不及时行乐。于是不知不觉间你们就开始相互抚摸了起来,在岛上都行鱼水之乐,做爱做得狂风呼啸、海水汹涌,岛上的动物都集体哀嚎。你们没日没夜地做爱,每天除了吃饭、排泄就是做爱,做得日月暗淡,山崩地裂。你们在岛上一共生活了十年,由于岛上没有避孕套们你们这十年内一共生了九个小孩。在第十年的时候终于有一艘船经过救了你们。如果让你们在上面再待两年说不定就有一支足球队的生力军了。我的设想怎么样?可有新意?”
“故事情节有点像电影《荒岛余生》,但这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吗?”
“所以这是设想。设想的任务就是完成在现实中不能完成的任务,给人在现实中不能体会到的希望。要不然还叫什么设想呢?”
“不过你说你对我一直念念不忘?”
“我说的是我们对彼此一直念念不忘。那么你有对我一直念念不忘吗?”
“没有。”
“所以说我也没有。都说了这是设想,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若兰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好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什么?”吉夫的心跳加速了。
“开玩笑,看你紧张的。”
他们这一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吃完饭他们去一个喝东西的地方。
“你喝什么?”若兰问。
“咖啡,拿铁。”
“一杯摩卡。”若兰对服务员说。
“有品位的人都喝摩卡。”若兰对吉夫说。
“还有这一说?不过我宁愿做个没品味的人。”
“哦,看来一点也没变呀。”
“你可变了不少。”
“真的?那你说说我变在哪里。”
吉夫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若兰会这么问,这一下他可就着急了。吉夫望着坐在对面的若兰看了很久。
“怎么?还没看出来我变在哪里?”若兰笑道。
“长漂亮了。”
“哦,这个回答倒是不痛不痒,不过这话我爱听。”
过了一会,若兰说道:“你说你怎么可以一直单身呢?你的人生太不完整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我身边可有很多不错的单身女性哟。”
“不用了。那么你呢?你该不会也是一个人吧。”
“你认为呢?我可不会像你把自己的人生弄得这么惨淡。”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若兰看了一眼他们,接着说道,“你是心里有人了?现在可不兴暗恋哟,再说你都一把年纪了,可别学中学生玩暗恋。”
“瞎说什么呢?不过谁规定我这个年纪就不可以暗恋?我说你们女生怎么喜欢做红娘?”
“还有哪个女生,要帮你介绍过?”
“我之前和光在那些女朋友一起吃过几次饭,每一次她们听说我是一个人时就好像听了一个大新闻似的,一个个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性,迫不及待地要把她们认识的自认为是好女生的介绍给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斜对面的那几个可有看得上的?”指着他看刚刚走进来的那几个女生,若兰接着说道,“要是有喜欢的我帮你去要电话号码。”
吉夫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不过看她的表情又像是认真的。“你经常走在大街上帮你认识的男生要女生的电话号码?”
“才不,除了你我可不会帮别人要。他们单不单身关我什么事。”
“哦,那谢谢关心你,不过还是不用了。你说你不是单身,那改天让我见见你那位。”
“其实你见过。”
“我见过?”吉夫很吃惊。
“就是你的室友光在呀。”若兰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外面一下子阴了下来。吉夫能想象得到,在天空中有一朵巨大的云朵把太阳给遮住了,像一块厚重的布,挡住了它可能透过来的光线。大地上的虽然并没有凉下来,但没有了烈日的烘烤,在人们在感情上感觉大地凉快了很多,吉夫希望太阳就这么永远地躲在云朵后面。
然而当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太阳又突然地出现了。若兰打着一把伞,和吉夫并肩走着。
“我们干什么去?”吉夫问。
“看电影去吧,这几天有几部好电影上映。”他们看的那部电影叫《迷失东京》。
“这部电影挺有现实意思的。”若兰说。电影院门口有纷纷走进的人,也有纷纷走出的人。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还没有黑,在西边还有几片云朵上染着最后的霞光。偶尔有微微的风吹来,使酷热的感觉减少了很多。
“婚姻的迷惑。”吉夫说。
“爱情也一样。”
他们走在熙熙融融的街上,此时街上的各种灯已经璀璨地亮了起来。吉夫想起电影里面唯美的画面。“你说他们最后为什么仅仅只是接了吻?”吉夫说。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得上床?”
“电影里他们可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
“只是没发生关系?其实什么也没发生挺好的,他们最后的那一个吻也挺好的。就这样分开了,反而更多的回忆。”
“那么你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也是这样?”吉夫的语气刻意地很平缓。吉夫的步子停了下来。若兰没有发现,依然往前走着。吉夫看到若兰并没有停下来,自己就又往前走去。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你说要是我们在十年之后的今天仍不能再见会怎样?或者你把我忘了或者我把你忘了?”若兰的语气也很轻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俩一前一后保持一步的距离在街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两个毫不相识的陌生的人,但若兰偶尔地回头莞尔一笑表示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很亲密。街上有很多或者牵着手,或者挽着胳膊走的情侣。吉夫几次想加大步子,使得他们的距离得以减小,但每一次若兰都好像看穿他的这个意图,也加大了步子。他们之间的距离仍然保持在一步之遥。
突然,若兰的电话响了,她接了,然后又很快挂了。
“我有事得先走了。看来我们今天不能把重逢进行到底了。”说着若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