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邋里邋遢的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深山老林里,不大会功夫就转到一座道观之中。
只见那道观青瓦朱墙,门前挂着一块大匾,上书“两界山观”四个大字,初看时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再看就觉得歪歪曲曲,看的时间再长一点,顿时就感觉眼花缭乱,总之哪里都透漏着怪异。
要说这两界山自打人定居在山脚下,就没人发现这里有什么寺庙道观的,直到十年前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带着朝廷的批文,来这两界山脚下的村子找村长。
直言要在两界山开辟道观,传播信仰,村长验过了批文,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道士和村长打过招呼,就再也不见踪影,村里人上山打柴,也没见过什么道观,村长还以为这老道士嫌两界山是穷乡僻壤,偷偷逃了,没想到这道观藏在了深山老林里。
小道童蹑手蹑脚的走到禁闭的观门前,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动静,悄悄的打开一条门缝儿,偷偷的钻了进去。
摸了摸衣袖里的半只鸡腿,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一丝笑意,心想今天可算是开荤了。
正要放轻脚步溜回自己房里,冷不丁一只大手抓着这小童子的后勃颈,直接被拎了起来,童子长叹一口气,脸也垮了下来,一脸苦色。
再看身后这人,也是个修行的老道士,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并不名贵,但洗的倒也干干净净,满面红光,皮肤光滑,若不是眼角的几道皱纹,旁人也看不出这是个老道士。
只见这道士拎着童子就往大殿里去,等到了大殿,一把丢下这童子,自己一挥衣袖,带起一片灰尘,两手胡乱扇了扇,一屁股坐在大殿中间神龛的位置上。
那杯丢在地上的童子毫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看着坐在那的老道士吹胡子瞪眼,一点也不害怕。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那老道士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你可知错,道经背完没有,就敢私自出道观……你……”
说到这,老道士鼻子抽了几下,鼻孔一下大张,像是闻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童子先前听老道喋喋不休的教训还有些昏昏欲睡,此时一看老道的动作,心道:“坏了,被这老头发现了!”
摸了摸袖子里的半只鸡腿,还好还好,反正我已经吃了大半了,不怕这老头和我抢。
童子这个小动作可没瞒过老道,老道神色一正:“修道之人,当戒五荤,不可妄生贪欲……”话还没说半截,就见那童子一脸不耐烦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半只鸡腿放在老道士面前。
这下那老道士一下说不出话来,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鸡腿,看神情颇为激动。
不再多说,老道士左手平托,右手笔直朝上,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打了一个收势:“无量天尊。”
拂尘一扫,那鸡腿就从童子手里消失不见了。再细细观察,只见那老道嘴里鼓鼓囊囊的,不时还露出几分陶醉的神色,一时半会就把鸡腿吃完了,竟然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主。
等老道士回味过来,一看那童子盯着自己看,顿时老脸一红,一扶颌下长须以坐演示。
老道士神色一正:“牧云啊,今天起的早,不如听老道我讲讲仙家奇闻,话说那三百年前,人皇与邪魔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
那叫牧云的童子一听老道讲这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可老道士又是老生长谈,自打牧云记事以来,老道士一有兴致就给牧云讲这段流传了数百年的传闻。
牧云再感兴趣,也听腻了耳朵,耐着性子听完这段人皇大战邪魔,老道士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还要再说什么火云真人,红鸾仙子等等。
牧云连忙打断老道士的话:“师父,我在道经上看到,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道士眉目一挑,摸了摸长须,得意道:“当然是真的,想我老道活了八百岁,怎么也算得了长生……”
牧云拍了拍自己脑门,哎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道士除了爱讲故事,还有一大爱好,就是吹牛。
牧云怕老道士一吹起牛就没边,连忙打断:“那就请师父赐我长生之法。”
老道士语气一滞,吹牛的气势一下子断了。
抠了抠脸上的痘子,讪讪道:“哎,你看了那么多年道经,美酒佳肴,山珍海味,红颜知己相伴,那活一世多有意思,长生不好,一个人孤孤零零的,不好不好。”
牧云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老道士,老道士又支支吾吾的说:“非是我不教你,实在是我这长生法门不能教你……”
牧云撇了撇嘴,对这老道士的厚脸皮心知肚明:“您老说您活了八百岁,我可听师兄说了,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一辈子积蓄才换来一个在这荒山野岭里修道观的机会,我才不信呢。”
说话间还冲这老道士吐了吐舌头,童趣十足,这老道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再多说。
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大冷天赤膊的高大汉子,定睛一看,这人也结着道髻,用一根简单的桃木簪固定住满头黑发。
来人一手拎着一个烧的红彤彤的炉子,一手端着一个黄铜铸的盆子,进门后还不忘伸出右脚把门带上。
牧云惊喜的看着来人:“师兄,你又杀了师父一只鸡?”
来人嘴里应和着:“哈哈,天转冷了,师父养的鸡不经冻,昨夜死了一只,我就拿来炖了。”手底下也没闲着,一阵儿功夫,炉子已经安置好,铜盆里也慢慢热乎起来,飘出一阵阵香气。
那老道士气的耳鼻冒烟,胡子翘的老高:“你这臭小子,难怪老子一大早没看到小花的影子,被你给抓了去。”手扬得老高,就要一巴掌拍在那大个子脑门上。
那人无所谓的耸耸肩,徐徐道:“鸡是我给师弟炖的,师父想吃吗?”
那老道士鼻子抽了抽,偷偷的咽下口水:“大家都是修道之人,理应有福同享……哈哈,有福同享……”
那人轻哼一声,不再管一旁流口水的老道,搂过牧云的肩膀,就眉飞色舞的说起话来。
这座道观里的师徒三人的关系,在外人眼里怎么看来怎么诡异,但三人相处已经十年了,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