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带着恐惧还有歇斯底里的嚎啕,手忙脚乱地将腹部冒血的张天佑拖出房间时,周小华握着带血的匕首,坐在原地。

听着门外嘈杂的声音,还有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救护车凄厉的哀鸣。

他感觉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但是他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滔天的权势,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小的经理逼到走投无路。

在这一刻,埋藏在他心里的那颗种子,那颗名为权势的种子,终于蓄积了足够的力量,以不可阻挡的势头,破土而出,在这片充满不甘与怨气的沃土上歇斯底里地疯长。

……

……

黑玫瑰会所,

最高之处,一个曾被绣哥称之为云颠之上的地方。

“绣绣,听说你似乎相中了一个年轻人?”一个慵懒的声音,平和之中却仿佛有着俯视世界的轻慢。

“这做法……似乎有违体制啊,上面若是追究下来……”

那个如花一般的男人,名字亦是如人一般妖艳。锦绣,锦绣,谓之山河,溢美凌波。

苏锦绣依旧捏着兰花指,巧笑嫣然,另一只手摇晃着一杯红酒。同样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方。

“呵呵,小玫瑰,没想到你每天足不出户,知道的倒也挺多嘛!”

苏锦绣抿了一口酒。

“咝……你什么时候能在称呼我的时候去掉那个小字?”

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女人,有些不满。

“哎呀呀,毕竟叫了三十几年,都习惯了嘛!”苏锦绣将酒放在桌上,说话如同唱戏,氤氲有调。

女人摇摇头很是无奈,接着叹道,“这么多年了,你竟然没老,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而且听了这么多年戏,你依旧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青衣!”

苏锦绣起身,身段如柳轻摇,金莲碎步,两步一停,三步一顿,兰花指拢作观音手,错步站定,檀口轻启。

“小玫瑰,那小子,真也良才!”

女人笑应:“是旦是生?”

“不成大青衣,亦成大花脸!”

女人终于严肃起来了,这次没有说话,却也对苏锦绣所言不成大青衣,亦成大花脸的说法,并不报以十分的相信。

苏锦绣口中的小玫瑰也起身,成熟丰腴的身段在落地窗上留下一道令人血脉贲张的倒影。贵如帝王,冷若寒霜,居高俯瞰

,如同君临天下。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你为何就那么自信?草柯成木易,朽木成才难!”

苏锦绣摇摇头,收回架势,走到一面墙前,那墙上是一排排挂放整齐的脸谱面具,花花绿绿,让人目不暇接,而且做工精致,妖而不媚。

他伸手取下一张净白脸儿,放在手心轻轻地摩挲。

“玫瑰,我老了!”

这是正常的男人的声音,不再娇媚,却有疲惫,带着唱戏般清亮的嗓音,让人忍不住心疼。

玫瑰的背影轻轻地颤了颤,那个一直以来就习惯了孤单的美丽背影,这一次总让人感觉更孤单了。

“你一个人在高处太冷了,如此波澜壮阔的江山无人同赏,也太可惜了!”

苏锦绣单手负于身后,一手将那面具扣在脸上,口中继续说道。

“够了!苏锦绣,你今天话有些多了!”

苏锦绣动作一顿,在面具之下,尴尬地笑了笑,发现自己确实托大了,眼前这个女人早就已经不是那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而是一个发起怒来,让自己都要胆战心惊的女帝王了。

苏锦绣还要说什么,却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不禁微微疑惑。

他掏出手机,点开看了一眼。眉头猛然一皱,面被寒霜。那只握着面具的手,青筋暴起,狠狠一捏,一直价值不菲的面具顷刻间化作碎片。

女人通过窗户上的玻璃看到他的反应,先是有些惊讶,毕竟很久没有看见这家伙真正动怒了,而且是怒到毁掉自己最珍爱的一套脸谱。不过很快这种惊讶又变成了幸灾乐祸。

“怎么了?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你那个大青衣出了什么乱子!”

苏锦绣有些无语,玫瑰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干笑两声,“小事而已,而且倒也不一定算是坏事!”

“是吗?锦绣,你撒谎可没你唱戏好看。”玫瑰抬起下巴看似无意地指了指苏锦绣手中破损的面具。

苏锦绣摇摇头,丢掉残渣。兰花指一掐,重新拾起那股子妖冶。

“那面具啊……或许以后都用不着了!”

玫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忽而笑道:“你的大青衣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锦绣苦笑一声,“那个笨蛋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把天河科技的一个经理给喂了一刀。”

玫瑰突然哭笑不得,“这就是你说的可成大青衣或是花脸儿?我看完全就是一个莽撞的废物罢了。你认为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亏了你还为他说了那么多话呢!”

苏锦绣面色不变,只是凝目柳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只是掩饰得极好。

“很麻烦?一个小小的经理而已,就是死了便也就死了!交给司法部门处理就是,关我们什么事?”玫瑰坐回椅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黑色的套装,黑色的丝袜,黑色的高跟鞋,带着魅惑慵懒的气息,还有那洁白修长的脖颈,像极了一只沉睡的天鹅。

可是从这么美丽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没有丝毫情感,万事如浮云,人命如草芥。

“那个经理姓张。”苏锦绣将手机收回口袋,特意点到。

玫瑰眼皮轻掀,“和张公公有关系?”

“的确和那老太监有些关系!”苏锦绣将杯中残酒喝尽,“这事儿,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玫瑰点头,“注意分寸,不要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坏了大事,你所谓的大青衣,大花脸儿,咱们这里没他照样走台子!”

苏锦绣没说什么,直接出了门,他对这个女人太了解了,一个毛头小子的确还没有让她在意的资格。

直到苏锦绣出了门,下了楼,本来还比较冷静的脸色,陡然森寒,掏出手机。

“把他给我带过来!”

……

……

周小华独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那只浸透了鲜血的匕首就那样大摇大摆地丢在客厅中央。按照他的意思是免得让警察叔叔还得麻烦地寻找凶器。他也没想过跑路,反而只想大醉一场。

浑浑噩噩之间,他隐约看见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架起他就走,他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得。然后便是被强行塞进了一辆车里。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黑衣人们都不说话,根本没人理他,他一个人闹了一会儿,反而放心大胆的在车上谁着了。等到再醒的时候,车已经停了。

周小华被两个人架着,从车上下来,抬头看见这刚刚离开没多久的黑玫瑰会所,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最高的地方。

“呵呵,云巅之上?呵呵,去他妈的云巅之上。”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地方,上了多少层楼,周小华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处处透着奢靡的地方,心中那股怨气不减反增。

绝望使人极恶,欲望让人疯狂。

书房中,苏锦绣站在一副挂在墙上未曾完成的画前,手中握着毛笔,古砚之内,朱砂如血。

丹青妙手,细绘佳人,画中人乃是一青衣。青衣徒有衣衫,躯体,刚刚又点了霞冠,面目处却是一片空白,并无五官。

只要再添上五官,这画就成了。

一旁负责帮忙调朱砂的女人,看着苏锦绣作画的身影,看得津津有味。

“绣先生,为何这画画了这么久依旧留白?”

苏锦绣看着画中人脸部的那一片空白,半真半假地说道:“未曾遇良人!”

女人眼前一亮,眨眨眼睛,娇羞地说到:“先生看我如何?”

苏锦绣摇摇头,“茉莉,别闹,你还是更适合小花旦,大青衣不适合你!”

茉莉嘴撅得老长,把古砚往桌上一扔,“你自己调去,不解风情!”

苏锦绣兰花指一掐,心疼地险些跳起来,“哎呦喂,小姑奶奶,你有气冲着我撒,别动我的红泥古砚啊。”

苏锦绣连忙上去上下打量那方古砚,生怕让茉莉给摔坏了。

“哼,听说你看上了一个毛头小子,想让他接你的位置?我只问,他哪点儿比我好?”

看着苏锦绣一副砚比人重要的模样,茉莉更是生气。

她知道苏锦绣是挺宝贝这红泥古砚,但也还没到这地步,完全是想岔开话题而已。

苏锦绣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依旧爱抚个不停,心疼的模样跟真的似的。

“苏锦绣,你王八蛋!”

茉莉总算败下阵来,气冲冲地骂了一句,“等你那大青衣来了,我会好好教他做人的。”

说完直接转身把门一砸,跑了出去。

苏锦绣又等了半天,确定茉莉已经走远了,才悄悄松了口气,随意将古砚往书桌上一扔,朱砂殷红,桌上如同染了血一般。

苏锦绣抬头看向墙上并无五官的画儿,头痛道:“花旦就是花旦,小孩子心性改不了,就这样怎么做的了大青衣?而且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以后,这小子是青衣还是白脸儿呢!”

青衣则辅主,白脸儿做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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