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吃席开始,穆二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浩左右,酒过三巡之后,却不知为什么,自己贪杯的念头被勾了出来,再加上众人的不断劝酒,穆二自然喝得多了。那两个客商上楼之时,穆二多少还能提起精神。到后来黑眉毛老头出现在席间,要给林浩喝酒时,穆二要压着酒劲朝林浩那边靠,刚站了前就觉得头重身体轻,咚的一声醉倒在地。

同席的人见到之后哈哈大笑,除去了花鑫这一大害,岭子河算是天下太平了,众人也不将醉倒的人拉起,只让他们随心所欲,由着性子喝酒吃肉。

筵席持续到晚上才渐渐散去,日头西斜时有人看到薛丽走了进来,搀扶着林浩下了楼,后边还跟着一个腰间别着红漆葫芦的老头,有好事的村民要去敬酒,刚端起酒杯,抬眼一看,那三人早已不见,这人还以为自己是喝醉了酒,眼花了。

薛丽搀扶着林浩慢慢地朝家里走去,看到岭子河处处张灯结彩,薛丽不由地微微一笑。

老头揣着双手,和薛丽并排走着,布满褶子的脸抬了起来,看了看夜空,缓缓说道:“事不宜迟,早作打算。”说完右手轻轻搭在薛丽肩膀上,也不见如何动作,薛丽只觉眼前一花,脑海中一阵眩晕,恢复平静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家院子里,薛丽对老者轻轻一拜,搀着林浩朝里屋走去。

那黑眉毛老头也不停留,身形微晃已不知踪影。

****

吃席的酒楼是岭子河唯一的二层小楼,夜半时分,河上的微风轻起,带着岭子河的凉气吹进了进来,抚摸过醉倒在地的众人。

“嘎嘎……嘎嘎……”静谧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松鸦叫。

穆二打了个激灵,咂咂嘴,猛地坐了起来,脱口而出,“少爷!”

借着月光,穆二四下里来回翻找,单单看到村民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其中刀把儿趴在胡佑的身上,桌子上打翻的酒壶还在向地上滴着酒水。穆二捶了捶脑袋,右手朝自己身上连续轻点,不多时,喝下去的酒水顺着左手食指一点一点流了出来。

一时三刻之后,穆二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思来想去,穆二认了认薛丽家的方向,翻身下楼,脚尖微点,沿着屋脊朝她家飞奔而去,每次落脚都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穆二越想心中越是害怕,经过前几天的修养,穆二体内真气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这时,穆二早已不顾一切,真气在体内疯狂的流转,一个跳跃之间已经能够跨过丈许。

就这样奔跑了一炷香的功夫,穆二慢慢停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在瓦片上轻轻一划,瓦片好似一张白纸一样被划出一道深沟。穆二深深舒了一口气,然后提劲猛跑,片刻过后,停了下来,低头一看,双脚稳稳当当地站在划过的瓦片上!

冷汗骤然爬上了穆二的额头,一个不稳跌坐在屋脊上,脚下的瓦片刺啦啦滑了下去,掉在地上摔的粉碎,穆二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双手打着哆嗦,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然后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由于力道太大,穆二的耳朵嗡嗡作响,正在此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

穆二精神一震,摒着呼吸凝神静听,接着又是一声,这声嘶鸣划过寂静的夜空,像一把利剑刺向远方。穆二听的真切,右手一扯,将左袖子的衣服撕了下来,遮住双眼,循着声音,飞奔而去。

四更时分二终于来到了薛丽家门口,一把扯下遮眼的布条。轻轻拍了拍马背,踢开院门,直冲里屋。

边跑边喊:“少爷!少爷!”

也不等回声,撞开屋门,冲了进去,跑到床边一看,只见林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穆二倏忽出手,右手打在林浩脉门上,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体内残留的蛇毒去了大半,怎么回事?”

跑遍了整个院落,也不见薛丽,穆二越想越觉得蹊跷。对着林浩轻声唤道:“少爷?少爷?”这两声由穆二的真气包裹着,钻进了林浩的双耳中……

林浩打了个哈欠,见穆二满头大汗,急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纳闷,问道:“小二,你这是怎么了?”

“啊?少爷,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跟一个黑眉毛老头喝酒……然后……”林浩试着运转了一周天,发现真气运行毫无阻塞,不由得嘿嘿直笑。

“那老头的酒真是好酒,喝起来暖洋洋的,正要克制体内阴寒的蛇毒,哈哈……”

穆二心中更是惊讶不已,这蛇毒云叔都奈何不了,怎么喝了老头的酒就能去了大半?

“少爷,之后呢?喝了老头的酒之后呢?”

林浩用力回想起来,不想不要紧,这一想,感觉脑子好似要炸开一样,双手捂着脑袋,在床上来回翻滚,穆二见状,暗运真气,大声喊道:“少爷!”

林浩感觉身旁有一个猛兽朝自己吼了一声,脑海中的杂念顿时除去,恢复了一片清明,林浩摇了摇头,“奇怪,真是奇怪,我怎么能想不起来呢?昨晚?昨晚?我好像只记得薛丽朝我走了过来,薛丽?哎,小二,见到薛丽没有?”

穆二摇摇头,摇头间瞥到床头有个篮子,拿过来一看,篮子中放着林浩的长衫,被花鑫刺破的袖口已经被密密麻麻缝了起来,林浩接过长衫,一封信从长衫中掉落下来,林浩拿起来,只见信封上写着:林浩哥哥亲启。

“这一定就是薛丽写给我的,哎,小二,你看什么劲儿?去去去,收拾收拾,趁着天还没亮,咱们赶紧出发,别等胡佑他们都醒了酒,再走就来不及了。”

穆二领命而去,林浩下了床,拆开信封,拿出信纸,看了起来,越往下看,林浩的脸色越难看,看完之后,林浩长舒了一口气。

信纸好似被水反复浸湿过一样,握在手里非常柔软,显然,薛丽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哭过,“她在被花鑫鞭打时都不曾恸哭,到底是为什么?”林浩的目光停留在信的最后:

林浩哥哥,我很想你。

真的,我会很想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今天不能见我吗?这么说来,昨天一天都没见过她……”林浩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收起来放到内兜,穿上长衫,背上黑剑,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渐亮。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紧了紧后背的黑剑,跨出院门,拍了拍马背,穆二已经收拾妥当,早在马旁等着。

林浩就要翻身上马,突然瞥见马屁股上有一条鲜红的皮鞭印痕,问道:“小二,你抽它了?”

“我怎么舍得抽它!咦?我看看。”穆二走到马屁股那里,自言自语道“我还奇怪这马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嘶鸣呢,会是谁抽的呢?”

“什么?”此时林浩已经上了马,“你嘀咕什么呢?”

穆二心想还是不让林浩知道的好,于是说道:“没什么。”

林浩轻夹马肚子,那马迈开四蹄,哒哒哒哒地朝岭子河码头走去。

“少爷,我听老黄说过,过了岭子河才算是到了中原地带,听说那里土地肥沃,人杰地灵,关键是女孩漂亮。”说到女孩,穆二不由得两眼发光。

林浩见状,正义凛然地说道:“漂亮不漂亮我不知道,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动手动脚,否则……”

两人边说边朝岭子河那座石桥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薛丽终究没有忍住,眼睛里扑簌簌落了下来,直到林浩他们沿着岭子河上的石桥走远了,她还怔怔地望着……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那穆二本就是一个高手,再经我这么一吓唬,以后更是对林浩形影不离,这一路上你就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平安到达华雨宗的,况且,那林浩小子喝了我的酒,虽说不能除尽他体内的毒素,除去一半还是不成问题的。”

薛丽点了点头,冲着黑影说道:“多谢老前辈。”

月光透过阴云照在那人脸上,露出他那漆黑的眉毛和白的刺眼的头发、胡须。黑眉毛老头不再说话,右手轻轻搭在薛丽肩头,薛丽顿时感觉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不少。

老头右手轻轻搭在薛丽肩上,两人轻飘飘从酒楼楼顶飘下,沿着小路,朝北而去。

月亮的清辉洒在两路人马身上,林浩和薛丽不由得同时抬起头,看了看穿破阴云的月亮,林浩不知怎么的,胸中升腾起一股豪气,大喝一声:“驾!”那马撒开四蹄,长鸣一声,狂奔起来。

那声长喝穿过酒楼,传到薛丽耳朵里,仿佛在为她送行一般。薛丽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轻轻一笑,紧紧跟在老头身后。

就楼上的胡佑等众人早已醒来,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林浩,等终于看不到人之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胡佑站了出来,走到刀把儿身前,沉声道:“教我们武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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