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么走啊？”陈小娅看看窗外感觉到路线不对。
章阳不以为然的说：“过长江大桥啊！”
“笨蛋，我们干嘛要费这个事啊！”陈小娅差点就要敲章阳的脑崩儿，“现在地铁通啦！我们直接走过江隧道，都用不了半小时！”
“我知道啊，刚刚堵在路上我都查过了！”章阳不由分说继续按原路行驶。
“那你干嘛还不掉头？”
“曼曼应该想从大桥上过吧？我们这是回忆之旅！当然要从过去走过的路上走啊！”章阳说的理所当然。
小娅瞠目结舌，转向曼庭：“曼曼，你是这么想的吗？”
曼庭点了点头，木木地说：“是啊！我也想从大桥上过来着，但我没和他商量……”
“你们俩一起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既然来了肯定不会马上回去，从大桥上过有的是机会，都几点了？姐都饿扁了，早到早吃饭啊！”小娅直报怨。
曼庭面露难色，章阳俯身提起那个装零食的包往后传，“饿了你先垫垫，曼姨准备的，这一路上曼曼还没吃过。”
“曼曼——那是你叫的吗？你得叫姐。”小娅一把拽过袋子。
“我叫你姐好了，我感觉曼曼还没我大呢！”章阳嬉皮地笑了一下。
“这意思是说我老吗？气死了，我不吃了！”小娅把袋子扔给曼庭。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曼庭急忙解释，一边翻出一包小娅最爱吃的薯片哄她，“快吃吧，大两天也是大，以后老了也是我先老。”
“听见了吗！”小娅冲章阳翻翻白眼，心满意足地接过薯片吃起来，根本就不去管章阳的鄙视。一包薯片下去，小娅很快就发现章阳会时不时地侧过脸看一下曼庭，她一边擦手一边意味深长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章阳和曼庭，揣摩着他们俩的关系。
车已经上了南桥头堡，曼庭看着雨夜车窗外静穆的雕塑，再顺着雕塑的投影看回车里，自己裸露的手臂和白色的恤衫上全是车窗上零落的雨水细细密密的影子，影子一闪一闪，是旁边不时穿过的东风重型大货车，她的眼光定格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那光影像极了一只蝴蝶，伸向远方视觉上越来越窄的道路弥合成蝴蝶的身体，两边的路灯和两侧的路栏从那个弥合处延伸出来，像是蝴蝶张开的翅膀，引领着他们三人低空滑翔……在南京读书的四年里来来回回多少次过长江大桥，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大多数时候小娅都是陪在他身边的，她转过头看着小娅，她的短发烫得恰到好处，露出圆润的耳廓，一套衣服从上到下透出职场女性的干练大方。不细看基本看不出来白马湖合照里那个两把辫子的女孩就是身旁的这个时尚女人。尽管她的吃相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不招人待见……
一路上章阳没有再说话，从桥北头下来小娅就一直挨在曼庭的肩膀上睡觉，到了宾馆她才叫醒她。办手续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章阳回头喊：“姐……不，陈小娅，你身份证带了吗？”
“你小娅姐姐带了，给！怎么不叫我姐？不要长幼不分啊！”小娅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过去，抬起下巴斜眼看着章阳，顿时就来了精神。
“我不叫！你是曼曼的好朋友，我就叫你陈小娅，你爱听不听，不然乱了套了！”章阳干脆的说，跟着就接过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你好，一个七楼一个八楼，太不方便了。我们可以和别人调换一下，住在相邻的位置吗？”
“不好意思先生。”前台面露难色，“您电话预定的时候我们就告诉过您，只剩这两间了，而且其他顾客都住下了，再请他们调换太不礼貌了！”
“那……那算了吧！”章阳心有不甘。
小娅在一边翻着白眼吐出来两个字：墨迹！
三个人一起往电梯走。
“等下我们去哪里吃啊？”小娅兴高采烈地问。
章阳扬扬手里的房卡和入住须知：“晚上10点前餐厅都有自助餐供应。”
“可我想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
“大姐，现在几点了？”
“是啊，小娅，外面还下着雨。”
“喂，曼曼，你和谁一伙的？”小娅捏了一把曼庭，又回身白了一眼章阳，“刚刚上桥谁说的——回忆之旅！小吃街我们姐俩吃了多少遍你知道吗？满满的都是回忆！”
“明天啊小娅，现在去也没吃的了。”曼庭现在一边哄。
叮。电梯在七楼停下。章阳也跟了出来。
“咦，你不是在八楼吗，跟我们下来干嘛？”小娅拦住他。
“我送曼曼去房间。”章阳伸手拖行李。
“不用不用，有我呢！”小娅下逐客令。
章阳犹豫了一下说：“曼曼，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啊！”
“真是的，有我在呢？能有什么事呀！”小娅横眉冷对。
“我怕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章阳想想小娅一把眼泪鼻涕抹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又心有余悸。
“去你的！”小娅一把把章阳推进电梯，摁了上行的箭头，对着章阳扔下来一句：小男人！
章阳来不及反应电梯门就合上了。
曼庭埋怨小娅：“小娅，你不要这么说他，他是真关心我。平时他还挺大气的！”
“不要帮他说话，回房间我再审你！”小娅故作怒状，两人相视一笑，一边拖行李，一边勾着肩往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插卡取电，小娅立即踢飞了恨天高，往床上一跃：“累死我了！”
曼庭疼惜地看着她，走上前去把恨天高捡回来放好，又走到床边看看小娅的脚，踝关节微微有些肿，她轻轻帮他摁了几下，问道：“这么些年一直穿高跟鞋啊！”
“要不然咧？”小娅歪过头来笑笑，“我们公司女同事的鞋一个比一个高，你蹬平底鞋去人家当你是外星怪物，特殊情况除外。”
“什么情况？”
小娅斜斜眼意味深长地看看曼庭的肚子：“有了呗！”
曼庭扑上来一边揉她的头发一边笑骂：“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个正形！”
“你有就行了呗！”小娅一把制住曼庭的手，两个人都坐坐好。
“说真的，曼曼，你一点变化都没有！除了这头发，现在好长啊！”小娅沉静下来温和地抚摸着曼庭的头发。
“我觉得你变化也不大，还是很活泼很开朗。”
“曼曼，你看我！”小娅故意提胸收腹凹了个S出来，一本正经地说，“变化不‘大’吗？”
曼庭忍不住笑了：“局部地区变化是很大！“
小娅笑得倒在床上，曼庭说：“我说真的，小娅，你现在真的很有女人味。”
“是吗？”
“真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刚刚在车上，你一直都这么坐着……”曼庭立起腰，挺起胸，右腿放在左腿上面，右脚尽量向后勾，“你以前都是翘着二郎腿或者八字甩开的！”
小娅笑得直拍床：“收了吧曼曼，我也是在外企磨练出来的，这些都是我的习惯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坐着！”
“对了。”曼庭像想起来什么似得，从旅行箱外层口袋里取出一本书。
什么呀？小娅好奇地走过来看。
是那张旧相片。
呀！小娅惊异地瞪圆了眼睛，“这张照片你还有啊？我记得没有来得及再洗，宗正的电脑就坏了，没了底版，只有这一张。”
“是啊！是那年春节，我带回去的，然后一直被我妈妈收在我的小书箱里面，我也是才发现的。”
“太珍贵了！”
“是啊，你看，你那个时候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
“唉，李原和凌子不知道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还可以，两个人相互扶持吧！凌子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妈妈打过电话。”
“那她为什么都不和我联系啊？”
“怕你啊！”
小娅苦笑了一下：“干嘛说他们呀？未天明也知道家里号码，这两年有他的消息吗？
曼庭沉默了一下，也是一个苦笑。
“不用问，肯定是没有喽。”小娅知道这个苦笑背后的含义，她意识到不该继续这个话题，干脆把相片放进书里，一边拉曼庭往床边走，一边调皮的笑着，“好了好了好了！不说他们了！我刚刚说的要审你，你快点坐过来！”
曼庭由她拽着到床边坐下来：“审什么啊？”
“说吧！你和楼上那只小老虎，你们俩怎么回事？”
“没什么，人家就是我朋友，带我出来散心的。”曼庭低下头。
“没那么简单吧！刚刚过桥的时候说什么‘回忆之旅’，以为是红军长征哪？酸不酸啊？在大堂和人家值班经理墨迹什么呀？要调在一个楼层！整个酒店都住满了！他脑子什么材质的？花岗岩吗？以为酒店是他家开的啊？电梯那边又磨磨蹭蹭的，我们俩加起来都六十大几了，要他一个三张以下的毛孩子担心什么呀？”小娅一口气说了一串。
曼庭没有做声，她沉浸在小娅说的这些小细节里，感慨章阳确实为自己做了很多。
“喂——”小娅伸手在曼庭眼前晃了晃。
曼庭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像你说的那样，他就是相亲的时候认识的，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吗？”
“真的。”
“小地方相亲投资回报率还真高！没意思！”小娅原本抱着打探八卦星闻的万丈热情结果换来这么干巴巴的两句，泄气地往后一躺。
“不要这么没精神！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学校见面呢！多有意思啊！起来！”
“是啊是啊！和在老家不一样，在老家每天都芒刺在背！小镇上就那么两条街，一上街就被那些三姑六婆盯着，对咱们这两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刨根问底，所以年龄越大我越懒得回去。在这里多爽啊，就我们两个。”
“别这样说她们，她们也是关心我们嘛！”
“关心！”小娅惊诧之余脱口而出，“曼曼，不，女神，您太善良了吧！难怪你每次还赔她们笑脸！我无语！”小娅顺手抓起枕头盖在头上，“好了女神，我不敢仰视您，别让您的光芒闪瞎了我这个凡夫俗女的眼睛！”
曼庭爬过去抓起她的枕头扔到一边：“什么呀？你每次都横眉冷对的，让姨姨婶婶们下不来台，我赔笑脸还不是为了你！你不在老家混，雅居客栈在老家啊！你爸爸妈妈不要做生意啦！”
“好啦好啦，女神！”小娅像鱼一样滑下地，退后两步站好，正正规规对着跪坐在床上的曼庭做了个揖，“今代表陈豪张晴夫妇及雅居客栈全体同仁向曼庭同志深表谢意！”
曼庭噗嗤一声笑出来，砸一个枕头过去：“快点坐过来！油腔滑调的！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开卧谈会了？”
小娅笑嘻嘻地接住了枕头坐下来，曼庭揉揉她的头发，小娅顺势躺下，头枕在曼庭腿上，曼庭仔细看了看她的眼角，惊讶地发现了一些细细小小的皱纹，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她试探着问她，“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开花结果，怎么回事啊？”
“这些年我可没闲着，同学、同事、客户、驴友甚至酒吧里的酒友我都没放过，可就是结不成婚，有的是我想结，人家不想，有的是人家想我不想，有的压根就想随便玩玩，我发现后先一步把丫蹬了！”小娅忍不住笑起来，“现在呢……我就想让自己闲着，宁缺毋滥。”
是不是还想着李原呢？曼庭小心翼翼的问。
“也不是吧！偶尔会想起……咳！我也不知道。”小娅皱了皱眉眉头，“我准备把过去的这些男朋友都排列出来，分析分析我的情感问题究竟在哪里？也可能是我单身惯了吧，现在想到要和别人一起生活我真的浑身不自在。”小娅抱起双臂打了个寒颤，“哎呀，别说我了，你自己呢？你和那小老虎真这么简单？“
“真的。他就是比其他相亲的男生多点耐心而已。“曼庭抬起头来不看小娅。
“我不信！”
“我们现在是好朋友。”
“好朋友就要带你回学校啊？”
“他就是想带我来散散心。”
小娅还想问什么，章阳的电话来了，曼庭趁机接电话。
“好了，我们下去吃饭吧，你垫过来，我还饿着呢，章阳说了，去晚了怕没什么好选的，九点了！”放下电话曼庭转移话题。
“‘章阳说了’呸！他是谁啊？干嘛什么都听他的啊！鬼才信你们之间没什么呢！”小娅不依不饶。
“好——了！小——娅！”曼庭用力把小娅拖起来，“快去吃东西了！”
“你就瞒着我吧！日子长着呢！总有一天让你开口！”小娅翻了翻眼睛，得意的说，“不管怎么样，我刚刚帮你考验过了。这个人涵养不错，基本上还行！
“你怎么考验的？”曼庭看她眼神知道不是好事。
小娅把自己故意将眼泪鼻涕抹在章阳手上的事情一说，曼庭拿起枕头砸她：“你太损了，陈小娅，我以后要不要跟人家处了，人家肯定要想，我曼庭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太损了！”
“好啦好啦，我自毁形象帮你鉴定，你还怪我，真是冤了一个大枉了！有异性没人性！”小娅强词夺理。
曼庭一屁股坐下来：“我不去了，我没脸见他了，人家怎么看我们呀？”
电话又响了，是章阳。
小娅堆起笑脸捧给曼庭：喏！小男人又催了！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曼庭气结，无可奈何地抓起电话：“章阳……知道了……你先下去，我们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