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宋大河腾地起身,把那个护士吓了一条。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是崔医生,在给白飞飞治疗的时候,自杀了。”

自案发被发现,白飞飞便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昨晚大雾出现的时候,她才醒了过来。但是她记忆全失,整个人懵懵懂懂,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医生的诊断结果为心因性失忆症。

通常我们在影视剧中见到的失忆多是主角头部被剧烈撞击产生,这种失忆是因为头部受到创伤引起。心因性失忆不同,它是患者对于新近发生的重要事件因震撼过大不堪回首,而产生的的部分性选择性遗忘。这是身体本能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通常情况下,患者会遗忘与该事件相关联的记忆。白飞飞则比较严重,是这种病症里面罕见的记忆全失。

幸运的是这种失忆症,可以藉由催眠来治疗。

作为A市最大的医院,市中心医院正好有一名高级催眠师,崔无心。崔无心本是省内著名的催眠大师,这次是受院长之约来此坐诊三天。白飞飞的病症很是罕见,崔无心主动提出了由他本人来进行催眠治疗。

治疗心因性失忆关键是要让患者感到安全,治疗性催眠并不是如影视剧一样拿个东西来回晃动诱惑被催眠者,而是要营造一个让患者感到安全的环境,让患者逐步敞开心扉,解锁曾经被封禁的记忆,让患者可以正面面对,而不再因为无法面对发生的重大时事受到伤害。

崔无心手里拿着一个ipad来到了白飞飞的治疗室。ipad里面是崔无心精心准备的音乐,这里面都是他精心挑选的配合治疗的各种音乐。

白飞飞的资料他已经研读了无数遍,这个女孩父母双亡,从小与姑姑相依为命,但是上个月,她的姑姑也去世了。这个可怜的女孩也没什么朋友,从此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为她制造安全感可不容易,不过这难不倒崔无心,有这个ipad,他相信很快就可以弄清楚凶案发生的那一刻,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飞飞的治疗室是崔无心要求医院特意安排的,在治疗白飞飞的过程中,他要不断变换适合白飞飞情绪波动的环境,一个隔绝内外,彻底屏蔽一切声音的环境,才是他进行治疗的最佳环境。

治疗室很安静,崔无心没有播放任何音乐,而是亲切的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崔无心,你可以叫我崔医生,也可以叫我崔大哥,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崔无心的声音很温暖,听起来让人如浴春风。白飞飞命运多舛,从她所有的经历来看没什么可以让她感到安全的事迹,所以崔无心的入手点是从陌生人开始,逐步建立信任。

“你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她们说我叫白飞飞。我可以信任你么?”白飞飞的声音怯生生的,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

“可以的,我就是来照顾你的,你可以叫我崔大哥么?”崔无心的声音仿佛春风化雨沁人心脾,一步步打开白飞飞的心扉。

“崔大哥!”白飞飞终于敞开心扉,这一声大哥叫的毫不迟疑。

“飞飞,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看你胆子很小,能告诉我你在怕什么么?”

“崔大哥,我喜欢你这么叫我,这让我心里很舒服,我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我感觉自己一个人很孤单。”

“孤单?那你可以找个人多的地方去交朋友啊,比如你可以找个酒吧?”

崔无心很快将白飞飞带入状态,让她一步步沉浸在自己的引导中。

“酒吧,那是什么样子的?我没去过酒吧。那里可以找到朋友么?”白飞飞一脸的好奇。

“可以的,那里有很多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朋友,现在,你可以跟着我的描述,体验酒吧的感觉。”

“好的!”白飞飞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酒吧通常晚上开门,比如现在,华灯初上,你来到一间酒吧,拉开不太透明的玻璃门,这是你第一次来到酒吧,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崔无心悄悄打开ipad,播放起那晚酒吧曾经播放的音乐,声音由小到大逐步放开。

“我看到好多人,都是年轻人,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喝酒聊天。柜台也有很多人,调酒师动作好帅,就是音乐有点吵,我不喜欢太吵的音乐。”

不知不觉中,白飞飞已经沉浸在回忆里,在崔无心的引导下回忆当晚遇到的情况。

“音乐是调动气氛的,习惯就好了。找个位置坐下吧,你可以要杯红酒或者饮料,观察下旁边的人,有没有人想要和你搭讪,有没有你希望认识的人?”崔无心一边说一边调节音量,将声音稳定在看起来白飞飞最舒适的位置。

“我不习惯喝酒,还是喝饮料吧。”

“那就喝饮料,看看四周,有没有感兴趣的人?”崔无心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白飞飞的表情,随时调整自己的语音语速,和话题的方向。催眠需要循序渐进,保持白飞飞的情绪状态很重要。

“没有,那些人都好开放,我感觉和他们合不来。”

“那你找找周围有没有其他感兴趣的?”

白飞飞嗯了一声,仰起脸开始四下查看。

“我看到一只猫,黑色的。”

“猫?”酒吧里竟然有猫,这倒是很新鲜,不过白飞飞观察猫干什么?崔无心心中泛起了嘀咕。

“嗯,好漂亮的猫,尤其那眼睛简直太漂亮了,像宝石一样,我好喜欢。”白飞飞情不自禁的形容起猫的样子,眉目之间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

“嘻嘻,它在看我,它的眼睛好明亮,我甚至在它的眼睛里看到我的样子。崔大哥,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猫,简直太漂亮了。我甚至感觉它的眼睛在说话,可是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崔无心一边观察白飞飞,一边在心里想象黑猫的样子,白飞飞的位置位于酒吧的角落,那只黑猫应该就趴在监控探头的上面,监控照不到它,白飞飞却看的见。

……

监控室,宋大河、蒋欣还有医院的领导一起在看崔无心治疗白飞飞的监控录像。这是监控录制的崔无心治疗的整个过程,有画面,没声音。这是崔无心的规矩,在没有见到疗效之前,任何人不得对他的治疗过程进行录音。当然考虑到职业的特殊性,这种独处的催眠治疗通常会有录像。

作为顶级的催眠大师,这样的规矩可以理解,毕竟无论是谁,都有一些独有的催眠手法,可惜现在,正是这样的要求,为崔无心的死亡留下了不解难题。宋大河从刑警队调来一个会读唇语的高手,根据录像还原治疗过程。

“白飞飞谈到了猫,她在给崔医生描绘猫的样子。崔医生被吸引了,白飞飞说,他看到酒吧里的人都有猫一样的眼睛,白飞飞问崔医生,她的眼睛是不是也像是宝石,崔医生说是。白飞飞问崔医生,喜不喜欢他的眼睛,崔医生说,喜欢。白飞飞问崔医生,既然这么喜欢她的眼睛,能不能为她做件事。崔医生说好。白飞飞说,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吧,如果成功了就再爬上来带她一起跳,她想体验飞在空中的感觉。崔医生答应了。”

唇语者没有描述白飞飞与崔无心的状态,只是翻译了两人的对话内容,眼前的录像清晰的录制了两个人对话的过程,无需他在多嘴。但是整个过程大家听的惊心动魄。前半截还是崔无心对白飞飞进行催眠治疗,后半截却是崔无心被白飞飞催眠了。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能够催眠一个催眠大师,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谁信?但是眼前这一幕清晰的发生在众人面前,一个省内有名的催眠大师被催眠自杀了!

这是谁在催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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