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帅堂堂一个大帅,会出尔反尔吗?”

蒙面人才取下刀,几人退着出了包围圈,跑了。

“快追!”亲兵喊道。

“不准追!”左宗棠命道。

“季高,这几个蒙面人太可恨了,险些要了我们俩性命,怎能不追呢?”虞绍南不解。

“绍南,要放他们走,叫他们回去给主子报信。”

“方才,你还激他们动手呢,季高,你真是胆子太大了。”虞绍南说。

“绍南,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是索斯诺夫斯基派来的,怎敢杀我?杀我,不等于促我西征军快点进兵么?俄国是不想打这场仗的,曾纪泽在信上说,他们与土耳其之战,已伤了元气。”

“你怎知道他们不敢动手?”

“在哈密,我西征军大营,谁敢胁迫我?他们又蒙着脸,我就明白他们是俄人派来的,他们的目的不在杀我,而在威胁我罢兵。”

“厉害,”虞绍南说,“季高,你不愧为大帅,大智若愚呵!”

“我说过,古人的那句‘姜还是老的辣’就是针对我的。”

次日,派人到索斯诺夫斯基住的驿馆去看,早已没了踪影。

左宗棠叫虞绍南给边关各处传令:只要是商人索斯诺夫斯基出关,不许为难,一定要放行。

十二

俄国与曾纪泽谈判长达半年,但无结果。

俄方看透了中国政府求和心切,便对曾纪泽步步进逼,百般威胁,施加压力,要他答应无理的条年件。

曾纪泽偏不吃这一套,讲出“中国可让者,我曾纪泽不难冲出口,但断不为先争后让之术,其不能让者,不论贵国有怎样的精兵强将,中国定不答应。”

俄方谈判代表气得无法再逼,就报告给外交部。外交部报告给沙皇亚历山大二世。

沙皇指示:“一定要争取,必要时,给中国政府施加压力。一个小小的大使能不听命于他们的皇帝吗?”

于是,在光绪六年六月十六日,俄派遣海军上将列索夫斯基率军舰二十三艘,从黑海进入中国海域,并向东北边境调兵,扬言要联合日本,封辽海,进攻北京。

朝廷里一下乱了套。

西太后慈禧一连下旨,叫在俄国的曾纪泽做些让步,尽快和谈。

曾纪泽却回奏:俄国军费缺额,国库亏空太大,不会主战的,俄人是虚张声势,此时千万不可退让,上其当,误我国计。

但俄国战舰上的大炮已对准北京,慈禧怎能听进去呢?她一再训令给曾纪泽,不能意气用事,伊犁不收,霍尔果斯河割给,也不能叫俄开战!

朝廷态度一明朗,全国上下一片哗然。

尤其是上海的新闻舆论认为:近来边衅迭起,特别是俄人猖獗,虚声恫喝,挟制中朝。当事者推诿苟安,大局日坏矣!有人作《愤言》八道,“剀切直陈,无异当头棒。”

诗为:中兴岁月庆承平,无端北鄙竟悔盟。

从古艰难恢盛来,至今气节作干城。

主忧反是因臣辱,和议偏教与国轻。

玉关万里一丸封,戡乱三番纪武功。

紫宸夹辅尊姬旦,黄耇专征仗召公。

谋国当年说富强,金银亿兆出重洋。

购来利器千钧弩,费尽军资万斛粮。

臣子果能尊国体,外夷何敢弱中华?

参谋更有王钦若,百万无妨岁币加。

欲将忍辱到何时?天道循环亦可知。

如此艰危犹有待,再图振作恐难期。

尽东其亩难为国,唯楚有材敢致帅。

《愤言》里将主张放弃伊犁的李鸿章谓为“姬旦”,将主张收复伊犁的左宗棠谓为“唯楚有材敢致帅。”

公道自在民众之心,毫发不爽。

朝廷上下一片呼声,要求主张与俄国一决高下。

慈禧大怒:“战、战、战,你们这些无能之辈,只知与俄开战,却不知祖宗江山的宝贵,一旦开战有所闪失,让哀家背上亡国骂名吗?”

主张开战的大臣就敢言语了。

李鸿章趁机奏道:“太后,举朝议战,是以东西水陆各路彼亦不得不调兵遣将以图抵敌,战虽未战,而自我发难,应议补偿,亦可见西征大军布防边地,耗费巨银,去年冬迄今攘臂而争国是者,贻害不小矣。”

张之洞听李鸿章这么说,心气顿生,便奏道:“太后,西北左大帅奏陈,俄罗斯内乱方滋,黩武不已,此次扬言兵船二十三只由黑海、阿非利驾驶至中国洋面,图封辽海,意在胁和以索兵费,勿论是否虚声恫喝,其先肇衅端已属有目共睹。以理议之,彼自蹈不韪,于我无尤,以势言之,彼兵般二十三只,尚不敌我福建船政局所造之多,虽利钝非所逆睹,亦断未宜因这过怀顾虑,顿改胜筹。”

“够了!”慈禧厉声喝道,“就是这个左宗棠一再要求开战,才把事情越搞越糟,他如不布兵边地,俄人也不会出兵黑海;他如不扬言随时擅自动兵,朝廷也不会毁了崇厚之约,将事态变得复杂;他如不给曾纪泽声称当坚强后盾,曾纪泽也不会这么固执己见,惹俄人派舰出动黑海,危及京城了。”

李鸿章一听太后给左宗棠罗列出这么多罪名,以为太后要下狠心处置左宗棠了,便高兴地奏道:“太后,左宗棠主持倡率一般书生坐镇西北,却不顾及京城和万千百姓,口口声声开战,是何居心?”

张之洞等人听李鸿章想参劾左宗棠,便纷纷奏道:“太后,左帅一心为国,不想俄人欺我大清啊!”

“太后,左帅劳苦功高啊!”

“太后,左帅老骥伏枥,挂帅边疆,忠心卫国,不可造次呵!”

“别说了!”慈禧喝道,“李鸿章,你也不要趁乱泄私愤了!”

李鸿章惊道:“太后……”

“李鸿章,你不要解释,现在俄军压境,危机四伏,哀家不想引起内乱。况且左宗棠重握兵权,一旦朝廷问他之罪,他一动怒,擅自动兵,只会促使俄方早日开战,坏我江山了。”慈禧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哀家意思,将左宗棠调京另用,方能稳了西征军之心。”

诸大臣皆认为大敌当前,调走左宗棠实为不妥。

李鸿章也不愿意调左宗棠进京。

这回,两班人马总算是一个目的:不调左宗棠进京。

“哀家主意已定,你们都不要再奏了,就调左宗棠到军机处任大臣!”慈禧正色道,“这下,我国不再主战,俄人会稍作退步的,就是曾纪泽的固执己见,不知如何才能叫他不存偏见,尽早与俄国签了条约,和谈成功?”

李鸿章奏道:“太后,微臣以为,曾纪泽之所以退让,是怕步崇厚后尘,落个处斩罪名,故不相让,与俄对抗的。”

慈禧说:“有些道理。李鸿章,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才能使曾纪泽早开和谈,解燃眉之急呢?”

“微臣以为,左大帅内调,曾纪泽没有了主战的背景,就好办多了,只要消除他的顾虑,就万事大吉了。”

“如保消除?”

“微臣认为,曾纪泽顾虑是崇厚前车之鉴,何不免了崇厚的监斩候置,曾纪泽就没顾虑签约了。”

诸大臣都不同意。

慈禧说:“崇厚是有罪,但李鸿章此言极有道理,你们就以大局为重吧。”

崇厚被免去了死罪。

朝廷命曾纪泽快速签约,和谈解决中俄紧张关系。

十三

哈密西征军大本营。

“圣旨到。西征军大帅左宗棠接旨!”

左宗棠与诸幕僚跪倒地上。

“奉天承谕,太后懿旨:西征军大帅左宗棠现已完成西征大业,关外军务谅经布置周详。现在时势维艰,俄人意在启衅,正须老于兵事之大臣以备朝廷顾问,上调军机处大臣留用。余西北军务移交二等男爵、太常寺卿刘锦棠督办。钦此。”

谢过圣旨。

左宗棠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虞绍南说:“俄事尚未定议,而先以兵船东行,为恐吓之计,漠谋诸公便觉无可置力,国是混淆,计抵京时,曾纪泽在俄谈判,错将铸成矣,为之夺何?”

“季高,君命难违呵,况且俄人在海上威逼,朝廷吃紧,你应以大局为重。”

“可伊犁不复,我左季高怎能半途而废?日后有何颜面去见世人?”左宗棠痛苦地说道。

“这不怪你,世人自当明知,况中俄已到剑拔弓张,伊犁问题定会得解决的。”

“不行,我得拖些时日,等候曾纪泽谈判结果,再去京城赴任。”

“季高……”

“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绍南,你派人通知毅斋前来接任吧,毅斋的缺就委任余虎恩接替。”

“好,我这就去通知。”

左宗棠壮志未酬,内心十分痛苦,几天都闷闷不乐,专事静候从俄国传来谈判消息。

这天黄分,亲兵来报:“大帅,营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是个老人,他说一通报是老叫花求见,大帅会恩准的。”

“快让他进来。”左宗棠没想到老叫花会来到哈密。

老叫花走进来,打量了一下左宗棠,说:“左帅,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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