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装上一锅旱烟,陷入沉思之中。

正沉默着,都力送来驻守北疆总营务金顺的信。

“绍南,你打开看看,金顺有什么事。”

虞绍南拆开信封一看,见是金顺的请战书,便对左宗棠说:“南疆的大军连克数城,捷报连传,金顺在北疆有点急了,他请求出兵,向伊犁进击。”

左宗棠脸上有了笑容,说:“金顺看锦棠连立战功,他的眼红了,别说金顺急了,连我这个老朽也动心了,他一临阵将军,请求出兵,出在情理之中。”

“金顺算得上满人中一员悍将了,他虽性格温和缺乏魄力,但不失为一个好助手。”

左宗棠点了点头,说:“金顺也算我见过的满人中优秀将领,不过,此时不宜出兵伊犁,南疆尚未立足,多树一敌,绝不相宜。北路兵事未必足恃,即令确有把握,亦无需急于出击,与俄国正面冲突,将来更难了结,俄国几乎与我西域所有边界接壤,一旦动起真格的,恐金顺一方难以应付得了。”

“季高所言极是,俄悍然出兵伊犁,声称代为收复,他不相信中国有收复新疆的能力,现我西征大军已规复西域大半疆土,俄人仍然无动于衷,可见俄人心甚狡,一定有所防备,我方断然不能贸然进击,不然后果难料。”

“待南疆规复,俄人如果还无归还之意,我定布兵压阵,威逼他归我伊犁,必要时,我绝不会手软。”

左宗棠即致书金顺:俄国名为“代复”伊犁,本非公义侵犯,应在收复南疆之后再来收回伊犁。

给金顺写了信后,左宗棠又给朝廷拟了奏折,力保金顺为伊犁将军,为下一步收回伊犁打下基础。

十一

十一月十三日,按照预定计划,余虎恩、黄万鹏两路军马提前五天各抵达喀什噶尔附近会师。

余虎恩、黄万鹏将营扎好,正在召集各路统领研讨攻打喀什噶尔之计,探马来报:喀什噶尔城附属疏勒汉城驻守的何步云举义反正,乞求大军纳了为攻城一员。

黄万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余提督,不要理会这个何步云,他是前署喀什噶尔镇标中营守备,在贼侵我疆土时,不拼命敌,却乞降于匪帮,为保狗命,还将女儿送给阿古柏作妾,可恶至极,简直辱没了我中华民族的尊严。”

余虎恩比以前成熟多了,他宽容地说道:“何步云为形势所迫,当时南疆全落入阿古柏之手,何步云出于无奈才入贼巢,现能思悔反过,举义投明,说明他良心不死,我们应接纳他才是。”

黄万鹏愤然道:“对这种苟且偷生之徒,得有防备,谁知他又安的什么心?”

余虎恩说:“黄提督,何步云再有异心,他还是我汉人,现阿古柏贼首已毙,匪寇大势已去,他还能有什么异心,就接纳了他吧。”

黄万鹏不再言语。

余虎恩就派人前去告知何步云:欢迎他举义反正,不必前来攻城,只守好汉城,不让逃窜敌匪入城,就算帮大军的忙了。

随后,余虎恩征询各路统领意见,商议攻陷喀什噶尔之计。

黄万鹏说:“余提督,现在我大军压境,敌人早已慌乱,何不乘此一举夺下喀什噶尔,进了敌穴。”

余虎恩说:“我意也是如此,现喀什噶尔汉城疏勒何步云反正,已被我控,我无需分散兵力,一并攻喀什噶尔,何愁不复?但我有点担心,大军疲于行军,体力不支,不忍心就此攻城。”

众统领说:“余提督不必多虑,现在士气正旺,刘大将军委你指挥作战,我们都听你的,余提督就下令吧,待攻陷喀什噶尔,再作休整。”

“好。”余虎恩高兴地说,“既然各位群情激昂,本督就部署攻城计划。黄提督,你率所部从喀什噶尔城北的麻古木进击,我从城东的牌素特进击。”

“遵命!”黄万鹏答应了一声。

“萧提督,桂总兵。”

“卑职在。”

“你等作为左路奇兵,专攻城东南面。”

“遵命!”

“戴提督、陈提督、张总兵作为右路奇兵,专攻城西北面,与黄提督接应。”

“遵命!”

“我从正东进攻,今夜三更时分动手,到时以炮声为令,一举攻城!”

当夜三更,喀什噶尔城东方向,一声巨响,各路人马如潮水般向喀什噶尔城涌去。

城内守敌副元帅王元林没想到西征军一到喀什噶尔,不作休整就要攻城,他一点也不慌乱,召集部属说:“敌人长途开进数日,一定人困马乏,实足不惧,我等除固守城池外,要组织骑兵出城反扑,不让敌人靠近城墙。”

一面命炮兵将大炮架好,向城外各方对准,一面派出四股千骑人马,出城迎战。

西征军刚接近城跟前,城内敌军的大炮就响了。

炮打过后,敌人城门洞开,一声呐喊,从城内涌出千骑人马,一路冲杀出来。

霎时短兵相接,双方混战起来。

敌匪虽为无能之徒,但西征军疲于行军,没有休整,一接上阵,被敌人杀得直往后退。

敌人渐渐占了上风,杀得越发起劲,将西征军逼退到城南的七里河和城东的吐曼河沿。

两河皆为小河,苦于河上木桥太小,一时难于过往数千兵卒,西征军兵勇就往河水中跳,想泅渡退到河对岸。

这样,敌我有了分明。

敌人拿出精良的后膛连杆火枪,向河内、桥上射击。西征军一片惨叫之声,死伤人数大增,河内尸体快溢没了河面,血把河水染红,两河的水在夜半的火把照耀下,红得耀眼。

西征军大败退回河岸这边,一查人数,死伤过半。

萧元亨、桂锡桢两眼血红,回来给余虎恩复命。

余虎恩闻言大怒,抓过一条枪,跨马来到河边,沿河两岸火把点点,如同白昼,见对岸敌人还再放枪,就要挺枪奔过河去。

桂锡桢上前拦住:“余提督,万万不可,我军疲困,敌人凭河顽抗,对我不利呵!”

余虎恩心里疼痛,悔不该贸然进兵,害了这么多性命,他收回目光,望着一河的尸体和翻流的河水,在火把的光束下,他的心被刺得抽搐起来。

泪水涌了出来,模糊了余虎恩的视线,他在心里内疚道:“眼看大功将成,却送了这么多人命,是自己的失策呵!自己今后如何面对这些亡人的亲属?还有重托于他使命的刘大将军?”

他静静地骑马立于河边,任敌人的枪子从耳边擦过,让一串串酸泪在脸上肆意。

正在这时,城西北方面传来几声巨响,火光骤起,传来了一片吼声。

“黄提督发起进攻了!”

余虎恩精神为之一振,抬手抹了把眼睛,大吼一声:“拿碗来!”

兵勇不解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大碗,望着余虎恩。

“给我从河里舀一碗血水来!”

“余提督?”

“快去!”

兵勇从河里舀来满满一碗泛着血沫的河水,捧给余虎恩。

余虎恩接过,一饮而尽。

“弟兄们,跟着我,杀过去!”

余虎恩将大碗往地上一甩,大喊一声,跃马冲进河里。

身后的桂锡桢、萧元亨指挥兵勇,跟了上去。

河对岸的敌人已被城西北的炮声、吼声击慌了。

余虎恩从河中涉水过河,跃上堤岸,冲向敌群,挥枪扫了过去。

敌人乱了阵脚,开始后退,终敌不住这帮不要命的西征军,一哄而散,向城内退去。

余虎恩哪里肯舍,一马当先,追进了城内。

一场混战。

敌军大败。

守城敌副元帅王元林领兵马出来阻击。余虎恩冲入敌阵,将躲在敌军中的王元林一枪挑下马,又放了一枪,王元林当即毙命。余虎恩率兵马在城内横冲直撞,见了敌人就杀。众兵勇杀得性起,先前的困乏早不见影子了。

余虎恩命桂锡桢向城西北角杀去,接应黄万鹏,又命萧元亨上城墙。萧元亨上城墙,击溃守城敌军。他自己则带人,一路杀着,寻匪寇的王府而去。

十二

余虎恩、黄万鹏从阿克苏出发的当日,刘锦棠亲率大军自玛纳尔巴什南下,于十一月十七日赶到了叶尔羌。

叶尔羌匪寇早已逃窜一空,只剩下已反正被伯克胡里击败的尼亚孜部属幸存者数百人,在叶尔羌城外,恭迎西征大军进城。

叶尔羌不攻自破,刘锦棠大喜,一面安抚尼亚孜旧部,一面派总兵董福祥不作停留,率回军向和田方向开进。他告诉董福详,匪首伯克胡里盘踞在和田作最后挣扎,一定要将和田团团围住,击毙伯克胡里。他要将叶尔羌处理妥后,再去增援董福祥。

董福祥领命率部走了。

刘锦棠入城,命所部散开,搜查残留匪寇,一面安抚民众,清除敌人设置的军事构筑,修补被匪寇破坏的民房。

完排完后,刘锦常带着几个亲兵到各处检查,当来到敌匪头目构筑的王府时,听到一片嘈杂声从敌府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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