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新疆是我大清疆土,征讨阿古柏匪帮,必能得到各族民众的拥护、支持。新疆幅员辽阔,人口稀少,城与城间隔数百里、一千里都不足为奇。千里馈粮,士有饱色,何况我们的军粮须从关内运来,数千里呢?但是,越是如此,前方的粮食储备,越要充足,才能使我军立于不败之地。因此,我军的军粮尚需继续源源不断运往新疆,每当战役结束后,必须扫荡残敌,抚辑流亡,休整部队,调整部署等等,尤其在进入另一个大战役前,应将大量粮食、军火转运积储前沿据点,因军粮、军火等的补充,皆须从关内运来,非短时期所能办到。由于以上这些原因,我军在一个战役结束与发动另一个战役之间的准备时间要充分,故前进要缓,但一旦要发动进攻,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力,排山倒海之势,压向敌军,迅速解决战斗,力求战役速决,以避免钝兵坚城,‘顿兵挫锐’,这叫‘缓进急战’。

“新疆地势北高南低,故有“探北控南”之说,收复乌鲁木齐是我军的首要战略任务,初战要打得稳,打得狠,才能使敌军震慑,这叫作战于北,收功于南。总之,阿古柏、白彦虎之类跳梁小丑,不难收拾,我们打几个大仗、硬仗、恶仗,将使敌军闻风丧胆,一触即溃。至于大军出关进军,可分批开拔,从肃州至哈密一千七百里左右,其中自安西至哈密行军于戈壁之中,粮草可裹带以趋,薪柴草束可储峙以待,惟水泉缺乏,虽多方疏浚,但不能供千人百骑一日之需,非分起续进不可。

“这样,各路统领回去后,整顿人马,四月初六日列阵点兵,发出征军令!”

众将领答声“遵命”遂出大帅营帐,去后营虞师爷处领取各部的炮火、军械、粮草、账表后,回各自营地组织人员,准备出征事务。

四月初六日一大早,肃州城南演兵场一带沸腾了,数万兵勇全部着一色新装,什长以上的官员全配上了马。战马嘶鸣,刀枪晃动,西征大军全体将勇集结列阵在演兵场上,等待出征的炮声。

演兵场正中竖一杆三丈多高的旗杆,旗杆用一根钻天白杨做成,笔直溜圆,剥光树皮的躯干白得发亮,杆顶端挂着一面杏黄大旗,旗上用黑丝线绣着斗大的一个“左”字。西北风吹动着旗帜哗哗作响,吸引了成千上万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旗下设一个祭台,上边摆一方桌,桌上置一巨炉,插满了线香。离祭台不远,搭起一个临时帐篷,甘肃巡抚、肃州知府和近处几县的县令,在这里坐定,为西征大军送行。

四月的肃州,虽然没有一丝春的气息,但天气已经转暖。东边的地平线上跃起一轮巨大的红日,正缓缓地将一片辉煌罩向大地,等整个肃州被初春的阳光洒满的时候,三声炮响,似春雷滚过,肃州城南便安静了下来。左宗棠在众人的簇拥下,带着刘锦棠、虞绍南等一帮将领、幕僚、一袭崭新的官服,从演兵场一角,步入祭台前面。

帐篷里的地方官员纷纷起身出来参拜。

左宗棠精神抖擞,满脸笑容地双手抱拳,向地方官员还礼。

甘肃巡抚率一帮地方官员,齐声说道:“左爵帅挂印西征,新疆必复,大帅威名,定叫列强闻风丧胆,祝大帅此次功勋卓著,造福社稷。”

左宗棠哈哈一笑:“谢谢各位大人,宗棠不才,略知兵法,承蒙太后、圣上大恩,挂西征帅印,宗棠定不负圣望,将列强匪帮歼灭,规复我大清疆土。”

说毕,左宗棠大手一挥,一声炮响,战鼓擂动,一片军号开奏。

左宗棠健步登上祭台,环视了一遍各路军阵,见人马排列整齐,场面雄武,心里非常高兴,看来肃州练兵,效果明显,兵勇个个英武精神,士气旺盛,便不断地点着点,表情非常庄重。

待鼓乐停住,左宗棠挥了一下手。下边的传令官大声喊道:“开始!”

传令官挥动令旗,传出旗语,各路军将领跑步出列,来到了祭台前听令。

左宗棠捏住三柱旺香,拜了三拜,插进香炉。

一队兵勇列队抱着酒坛,端着粗瓷大碗,依次走到各位将领面前,将酒倒进碗中,双手递给各路将领。

一名精干兵勇端着满满一碗酒,捧给左宗棠。

左宗棠接过酒碗,望着各路将领,大声说道:“各位,此次出征,路途遥远,战役艰险,本帅今日列阵点兵,各位将领率部出关,这碗薄酒,为各位壮行,请喝了这碗。”

说完,带头一饮而尽。

左宗棠及众将领的碗里又倒满酒。

“这碗酒,是本帅给各位的送行酒,待大军出关,本帅随后移至哈密,设立大本营,请喝了这碗。”

又是一饮而尽。

“这第三碗酒,是本帅仰仗各位的送心酒,冲锋陷阵,全仗各位和众勇士,本帅的心随着各位,望各位英勇作战,杀敌立功。喝!”

一仰头,喝干酒,左宗棠带头将酒碗摔碎在地。

一片瓷器的碎裂声过后,左宗棠大声说道:“传令:命记名提督汉中镇总兵谭上连率部为第一队,即日出发;命记名提督宁夏镇总兵谭拔萃、记名提督陕安镇总兵余虎恩为第二队。四月初七出发。命徐万福总兵,中军副将尚北嘉部为第三队,四月初八出发。命西征军总督务、前沿总指挥刘锦棠为第四队,四月初九日出发。各路军集结哈密后,由大将军刘锦棠全盘运筹,向前沿进发!”

“遵令!”

各路将领回到自己的部属阵前站定。三声炮响,过后,第一队汉中镇总兵谭上连大吼一声:“开拔。”

第一队西征军踏上了征途。

至此,征讨新疆的战幕终于正式拉开了。

送走最后一批出关部队,左宗棠回到督府,刚进门,亲兵来报:肃州道台刘阳社前来求见。

左宗棠问刘阳社现在何处。

亲兵答,刘道台正在后园和小尚小方逗着玩。

都力刚要叫亲兵去唤刘道台,左宗棠制止道:“让他和小孩玩吧,都力,你差人收拾行装,我们日后就启程出关。”

都力领命去了。

左宗棠对虞绍南说:“走,我们去后院看看。”

来到后院,见道台刘阳社正和小尚小方玩得兴起,迟富财站在一边看着,几个人没发觉左宗棠和虞绍南过来。虞绍南要张口喊刘道台,左宗棠摆了摆手,轻步走到他们身后。他要看看这个刘道台和小尚小方怎么个玩法。

刘阳社背对着这面,正指手画脚地要小尚小方用两手食指往一起对着。

小尚和小方年幼又弱智,一脸傻笑,在刘道台指点下,两个手指往一起直对着,怎么出对不到一起,两指不是一个高了,就是一个低了,食指尖总也对不上。

“对,这样,这样子才行。”刘道台做着示范,一边被小尚小方的痴态逗得哈哈大笑。

小尚大点,手上有些劲,几次差点就对上食指了,刘道台就拉着小尚的手往一起对,可待他放开手,小尚又对不上了。急得刘道台嘴里不断说道:“咋这么笨,笨到这种程度,长大了怎么娶媳妇?”

这时,一旁的迟富财看到了左宗棠,刚说个“左”字,被左宗棠用手势制止了。

刘阳社一点也不觉,还接过迟富财的话说:“对,左手高了,低点儿,对。”

终于,小尚的一双食指尖对在了一起。

刘阳社高兴了,似要鼓掌的样子,却一时忘形,两只手掌交叉,手腕抖动,没有拍响巴掌,像得了软骨病,嘴里还发出“好,好哎,好哎”的叫好声。似欣赏弱智者表演,受了感染,也变得弱智了,手上的动作,比弱智还要弱智。

左宗棠一见,火气“蹭”地蹿起,怒道:“刘阳社,你在干什么?”

刘阳社一惊,转身一看,见是左大帅,慌了,低头看自己还没停住的两只手,忙垂下,一脸尴尬,红着脸上前参拜:“原来是左大人回来了,卑职正逗小尚小方玩呢,这两小孩好玩,很有……”

“胡闹!”左宗棠生气地丢下一句,返身走了。

刘阳社赶紧跟着左宗棠,进到大厅,一脸讪笑地说道:“大人,卑职是奉命前来接小尚小方的,大人公务忙,卑职就在这一直等候着。”

左宗棠冷着脸,看都不看刘阳社,他对刘阳社这样逗弄一对痴傻孩童很生气。正常的人把不正常的人当作一种玩物戏弄,他受不了,又是样的一位州官,他能不生气么?

刘阳社见左宗棠一脸怒容,也不敢多解释,便小心地说道:“大人,卑职这就带上小尚小方回衙门,卑职会尽力照料,抚养两个孩童成人。”

左宗棠剑眉一竖:“你,抚养他们?算了吧。”

“大人……”

“刘阳社,你回去吧!”左宗棠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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