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棠一听提到金积堡,脸红了一下,小声说道:“大帅,毅斋吸取金积堡教训,再不会意气用事,尽力于帷幄运筹,以报大帅知遇之恩。”

左宗棠看着自己深爱的年轻有为的将领,不断地点着头说:“毅斋,大年以后,朝廷的上谕就快到了,你要有个准备,随时出征。”

“是,大帅。”

左宗棠打量着刘锦棠一会儿,又说:“毅斋,你今年有三十七岁了吧,年龄也不小了,该成个家室了,等征讨完阿古柏匪帮,我定给你保媒,成就人生大事。”

“谢大帅,大帅是毅斋父母,毅斋一切听从大帅吩咐!”

京城。皇宫。

自从恭亲王被罢免,西太后慈禧心里并不轻松,朝中大小事务全压在她一人身上,她有意授权于醇亲王奕譞,她很希望这个当朝幼主的父亲能成为恭亲王第二,孰料这个醇亲王同他的同父异母兄弟比起来,资质差得太远,不但处理不了政要,而且还摆起了谱,以皇上亲生父亲自居,并立马有人恭维。尤其是其子载湉登位后,于光绪元年正月十二,和魁龄荣禄相度山陵,在东陵踏勘惠陵陵地时,翁同龢趁机向醇亲王献媚,因翁同龢在同治“遗诏”中必欲用“嗣皇帝”字样,为醇亲王所心感,故倾心结纳。而荣禄则本为醇亲王嫡系,荣禄与翁同龢结交成兄弟,翁同龢还做诗题为《野寺盆梅盛开,凄然有作,次伯寅韵》。诗云:

驺骑传呼仆隶催,

新篇捧到客停杯。

果然大吕黄钟奏,

压倒唐贤宋杰来。

悱恻动人皆至性,

陶熔无迹是诗才。

白头旧史惭何用?

一一齐竿许鉴陪。

原诗恰有一“才”,一“陪”字,“才”可以用作颂,“陪”则正可自下为翁同龢。

东陵归程,翁同龢复有“催”字韵三首,《次韵醇邸留别简园》云:

征輶已驾仆夫催,

且酌村醪尽一怀。

盘谷未容招隐去,

简园何日看花来?

轻阴酿雪如留客,

飞鸟依人解爱才。

安得此身成石马,

隧门松价永相陪。

“简园”为醇亲王自题行馆之名,翁同龢为进一步恭维醇亲王,达到自己的目的,将醇亲王比作“即论余事亦雄才”的“雄才”,可谓恭维到家了,无论翁同龢这位饱学之士怎么奉承醇亲王,但醇亲王的才识和闳阔的器局,一点也比不上恭亲王,使西太后大失所望,又加上醇亲王以皇上父亲自居,虽不是太上皇,却有了太上皇的派头,慈禧对以前的这个情人心生了厌恶感。

光绪四岁冲龄即位,其时慈禧住长春宫,亲自抚养这个小皇帝,然光绪禀赋甚弱,入宫时脐中流黄水,又畏雷,故风雨之夜,慈禧得亲自起来照料,她已厌烦了。尤其是光绪天性畏金鼓之声,后来侍立观看京剧,苦于大锣大鼓而无可如何,复在慈禧积威之下,以致有了极严重的神经衰弱症,骤闻巨响,每致遗泄,慈禧气极,大骂光绪:“像你亲生阿玛一样,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句骂词传到醇亲王耳朵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着是慈禧要选自己的儿子嗣续大统,儿子年幼无知,骂就骂了,何必要骂我这个当爹的呢?

醇亲王越想越气,有次到长春宫去看自己的儿子时,故意对慈禧这样说:“太后,皇上年幼无知,又加上本王教育无方,让太后费心了。”

慈禧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大胆!醇亲王你敢说皇上无知,该当何罪?”

慈禧本来心里有气,又听醇亲王也在她面前“本王,本王”地开始自称,气就更大,对皇上的亲生父亲自己过去的旧情人不留一点情面。

醇亲王吓了一跳,慌忙伏地道:“太后息怒,微臣罪该万死,语犯皇上,微臣错了,请太后饶过微臣吧!”

慈禧一听醇亲王又改口自称“微臣”了,气得说不出来,心里叹道:当初自己怎么就看得上这么一个没出息的货色?

当初,慈禧被选进宫做秀女,无缘进宫,在圆明园时,独叹自己命苦,偏偏碰上了游园的醇亲王,醇亲王看到美貌的她,有意勾引,她春心已动,能和醇亲王这样的人有染,一生也享不尽荣华富贵,她就主动迎。后来,赶上咸丰游园注意上了她,她没敢有非分之想,依然恋着醇亲王,可醇亲王畏惧咸丰帝威,不敢再来找她,叫她伤心不已,直到进宫成为嫔妃,慈禧心里一直还有醇亲王的位置。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没有和醇亲王连上,是她的福分,如今的醇亲王看起来,确实是个没用的角色。

“醇亲王,念你生养皇上的分上,哀家就饶了你这次吧,不过……”

醇亲王伏地一听慈禧伴随后音很长的“不过”,头皮发紧,心里发毛,但还是口呼道:“谢太后,太后寿比天齐!”

“醇亲王,你抬起头来看着哀家。哀家问你,近来哀家常听到一些赞美你的诗句,还有你也摆起了谱。哀家想问你一句,你的‘雄才’你的‘功德’到底有多高呢?你说来听听。”

醇亲王一听,冷汗湿了全身,不敢言语。

慈禧紧逼不放:“说!”

“太后,奴才的情形,太后圣明,奴才哪敢摆谱?至于那些诗句,奴才就更不知道了,望太后明察!”

“奕譞,你也太狂妄了,自恃是当今皇上的生父,就以雄才功德无量的太上皇身份自居,你配吗?皇上是大清子民的皇上,是真龙天子,你生养了他,你就有功了吗?”

“奴才不敢!”

“不敢?哀家谅你也不敢!”慈禧发完怒,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但又不好降罪于奕譞,便说,“奕譞,哀家看你现在处境也难,不如你就干些积德行功的大事,让天下看看,也不辱皇上脸面。”

醇亲王这才长舒出一口气,心想慈禧还是念旧情的,不然,她要治罪于他,他还不落得和恭亲王一样的下场。便说:“太后圣明,奴才遵从太后吩咐,奴才定会尽力去做,不负太后厚望!”

慈禧脸色缓和了点:“叫你干什么呢?既快又功德圆满。天下之大,只有大事才能功成名就。”

“太后明鉴!”

慈禧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会儿才说道:“这样吧,哀家看你在朝中难成气候,不如到外面去闯闯。”

“外面?”醇亲王眼瞪得大了。

“对。想一举成名,成为有功之臣,只有上战场,带兵打仗才能既快又准。刚好西域被列强侵占,你就去西北,任西征大帅,带兵去规复新疆吧!”

“太后,”醇亲王急了,“太后,奴才不懂军事,怎能领兵打仗?况且西征大事,关系到大清国威,奴才恐……”

“好了,哀家不想听你啰唆,当年西北左宗棠一再奏请挂帅西征时,你不是扬言要亲征吗?现在机会给你,你又推辞,是何道理?你跪安吧!”

“太后!”

“跪安!”

醇亲王痛苦不堪,心想这是她在报复自己,情不成爱,便成恨,看来,她一直还恨自己,可当初自己敢去会她吗?现在要他去西北征讨,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太后,奴才当年有难言……”醇亲王坚持力争太后开恩。

慈禧火了:“闭嘴!大胆!退下!”

报复!

女人的报复,比毒蛇还狠!

醇亲王失魂落魄地走出皇宫,回到醇王府门前,连门都不愿进了。

管家隔着轿帘,小心地问王爷还要去哪里,醇亲王火起,本想骂管家一顿,突然一个念头叫管家的话勾了出来。

“去恭亲王府,快!”

他想,只有恭亲王才能想出计策,救他一命。

恭亲王被罢免后,心里一直难以平衡,但又无奈这种处境,在多年政治斗争中,他一直是在慈禧威逼之下,这次罢免,对他打击之大,非同寻常,不但失去了多年梦想的皇位,还失去了重权贵位,他心理实难承受。只几个月的时间,头发全白了,行动也迟缓了,他的心死了,像团燃尽的柴草,只剩下一堆黑灰。他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愿动,一人枯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像个泥塑似的,没有生息的样子。

听到下人通报,醇亲王来了,恭亲王想都没想醇亲王来要干什么,便挥了一下手。

他不想见任何人。

醇亲王却走了进来,一见恭亲王,心里吃了一惊:这是恭亲王么?怎么老成这样?怎么成了一个老头了。

“六爷,臣弟给您请安了。”醇亲王主动跟恭亲王打招呼。

恭亲王抬了抬眼,没有吭气。

“六爷,臣弟专程来看望您呐,您近来好吗?”

醇亲王又说了一句,这回,恭亲王不能不理了,他动了动身子,小声说道:“醇亲王客气了,本王老朽,怎敢劳醇亲王大驾来看本王。看坐吧!”

“六哥,”醇亲王改变了称呼,进一步拉近和恭亲王之间的距离,“六哥,这朝中的事难做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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