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点了点头。

慈禧顿了顿,才开口说道:“今个夜里召众重臣前来进见,是有天大的事要和大家商议。”

说到这里,慈禧故意停下来,看着众人。

众人一听,都屏气静心,静候下面的话,但心里都有个谱,所谓大事,就是承继皇位的事,皇上的病,大家都知道有几分了。

“天大的事,就是续统大业!”慈禧的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在心里轻轻叫了一下:“果然是为这事。”

恭亲王则一下心脏跳速加快,血液“忽”地沸腾了。

“续统大事,此系大清兴衰,各位王爷大臣有何高见?”慈禧说道。她这说时,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恭亲王。

恭亲王慌了一慌,又故作镇定地坐直身子。

西暖阁里静如无人,只有中央悬挂的宫灯发出咝咝的燃烧声。

“今召大家,就是请大家拿出意见,考虑谁嗣大统。”慈禧终于打破了这难捺的寂静。

听慈禧这么说,军机大臣李鸿藻有点坐不住了,皇上已立下传国遗诏,将皇位传于皇叔恭亲王奕,这还用考虑商议吗?

“难道她不知道皇上已立遗诏?还是另有所谋?”李鸿藻心里翻腾开了,“如果她另有图谋,这皇宫之中,必有一番争斗了。想必恭亲王已知道皇上将传位于他,看他镇定自若的样子,肯定知道了。如果是恭亲王执政,大清今后还是有救的,倘若她……”李鸿藻不敢往下想。他偶一抬头,正好碰上慈禧阴冷的目光,他不由自己地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气从脚底升上心头,“大清完了!”

仅这一眼,李鸿藻已窥视出慈禧的阴险用心。

慈禧把李鸿藻的内心看了个透,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说道:“李鸿藻,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觉得很冷吗?”

李鸿藻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太后,卑职不冷,谢太后关心。”

“不冷?那就是你想出什么高见了?”

“回太后,卑职还没想好。”李鸿藻想着,静观态势,不能随便发表意见,否则后果难料。

“李鸿藻,有何想法,不妨奏来。”慈安接过来说道。

李鸿藻不能再坐着了,再坐下去,今后就更难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提起底气奏道:

“禀两宫皇太后,卑职不才,略识书礼,方为大清奴婢,亦知自古续传大统,以皇上遗诏为准,遵从天命,才不愧于列祖子孙,始顺天而兴矣!”

奏毕,李鸿藻全身都湿透了,伏在地上,任冷汗自流。

“李鸿藻此言极是,但今皇可惜没有遗诏立于世,以何遵从?”慈禧接过李鸿藻的话,说道。

李鸿藻心惊不小,看来她是真的另有所图,故弥盖遗诏,今天这门恐怕出不去了。

太后话音一落,惇亲王奕宗起身奏道:“禀两宫太后,微臣以为,立嗣事大,可着皇上速立遗诏。”

“皇上无后,以何立之?”慈禧一步都不放松地说。

“这……”

惇亲王语塞了。

这时,内务府大臣崇伦奏道:“皇上无子,皇脉一袭相承,可在皇上侄辈中选年长者作为皇嗣,续传大统。”

慈禧冷笑道:“皇上侄子辈,谁为佳选?”

崇伦自作聪明地奏道:“回太后,卑职以为,皇上侄辈即为溥字辈,宣宗长孙载治,为高宗第三之永璋之孙,三王爷奕纪之子。宣宗为长子立嗣,依宗法而论,应他的胞弟诸孙,亦即仁宗的曾孙中择选。然高宗诸子中,成亲王永一支,虽后嗣最盛,第二子绵懿出嗣为永璋之后,绵懿第二子,亦即三王爷奕纪的胞弟奕经爷,已于道光二十一年,以英军犯浙江定海时为‘扬威将军’督师专征。犯‘劳师糜饷,误国殃民’而削爵圈禁,此支当越过。惇王奕宗爷五子,第二子载漪,出嗣为瑞郡王奕纶之子,血统已远,此支也当越过。恭亲王奕爷长子载澄,无子,次子载滢亦尚未生子,此支也要越过。看来只有孚郡王奕爷之子溥伦为溥字辈中最长,当立为嗣。”

“够了。”慈禧早听得不耐烦了,怒斥崇伦道,“崇伦,亏你还是内务府大臣,尚不知溥伦是过继给孚君王奕的,又实为成亲王之后,乃为疏属,能立吗?”

崇伦一听,即伏地奏道:“奴才该死,倒忘了这一宗,奴才该死!”

慈禧冷眼看着崇伦慌张退下,遂转身对恭亲王奕说道:“恭亲王,你为何静坐不语,是否成竹在胸?”

真正的战幕拉开了。

慈禧语中所含,只有李鸿藻一人能够听懂,因为只有他一人知道皇上立遗诏传位于恭亲王。就连恭亲王自己也还不知道皇上立遗诏了没有?会不会立自己。

恭亲王欠身答道:“回太后,本王以为,皇上正值盛年,偶患小疾,日后理当康复,至于立嗣之事,方可后缓再议。”

恭亲王只能这样回答,才能掩饰自己狂跳的心。

“恭亲王此言差矣,立嗣之事,已不能后缓了。”

“既如此,方可请皇上速立遗诏!”

慈禧一听,牙咬得脆响,看来恭亲王还在做着美梦呢,今不将你梦击碎,日后难醒,必树我为敌,就用恭亲王尚不知皇上到底立过遗诏没有这手,将恭亲王击倒:“恭亲王此言极是,只是……”慈禧说到这里,停下来,眼圈一红,挤出几滴眼泪,悲声道,“只是,皇上已经于午夜驾崩了。”

“啊!”王公大臣们惊叫起来,一个个跌落椅下,伏地大哭:

“皇上……”

哭跪良久,悲声被慈禧打断:“各位王公大臣,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立嗣大计。”

众人一听,都对慈禧心中有了看法,皇上宾驾,秘不宣本,却一再催促传谁皇位,是何用心?

最悲痛的当属恭亲王奕了。皇上驾崩,又无遗诏立于世,眼看到手的皇位瞬间又化作泡影,他差点晕昏过去。皇上驾崩无遗诏,说明他难登龙基了,这打击对他太大了,如果当初皇上不提此事,不激起在他胸中埋藏了二十四年的梦想,倒也罢了,可一旦激活死水,又怎能平复呢?

“上天呵,你为何如此不公,要这样作弄我?”恭亲王大放悲声,只不过哭出来的,是这么一句,“皇上,你怎弃臣归天而去,皇上,你带上老臣吧,老臣至死追随皇上!”

此声悲至,引起众大臣悲伤不已。

于是,哭声又起,西暖阁里乱成一团。

恭亲王越哭越凶,最后竟哭喊道:“不行,老臣要去朝见皇上龙体,追随皇上西去。”边哭边往养心正殿冲。

李莲英等太监将恭亲王拦住。

慈安起身安抚恭亲王:“恭亲王,你忠心君主,此心日月可鉴,不要悲伤过度,我朝还要倚仗你等支撑。”

说着,慈安泪如泉涌。

恭亲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慈禧在一旁冷眼看着恭亲王,在心里骂着恭亲王:“你是该这般哭的,又一次失去了皇位,不悲伤才怪呢!说起来,这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谁让你太出众,处处和我作对呢,活该落此下场!”

慈安抹了眼泪,对恭亲王说道:“恭亲王,节哀吧,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尽快议续大统之事吧。”

恭亲王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喘气不匀地哭道:“我,我……我奕贱命为何如此长,陪着两朝皇上,他们短寿,上天何不将我的寿数折给两朝皇上呢!”

“好了,恭亲王,你心天下皆知,是当今难得的贤王。节哀吧!恭亲王,哀家想听你意立谁为嗣?”慈安再一次劝道。

恭亲王止住哭泣,正色道:“本王以为,皇上江山自应皇上血脉承传,早闻皇后阿鲁氏身怀六甲,可立皇上骨血为嗣。”

“可皇后产期甚遥?”

“可秘不发皇丧,待皇后生产,立为嗣,天经地义。”

“恭亲王此言差矣。”这时,慈禧插上话,说道,“皇上已崩,不宣不丧,实为大逆不道,况消息传出去,全国动摇,民心难稳,且皇后腹中骨血,尚不知男女,一旦是女,何以收场,以告天下?”

“这……”恭亲王无话了。

慈禧趁机站起来,用冷眼扫了一眼恭亲王,大声说道:“刚李莲英禀报,皇上驾崩,有人图谋不轨,已唆使丰台大营,以图皇位,且换下御前侍卫,以里应外合。”

“啊!有这等事?”众大臣惊道。

西暖阁这时才平静下来,没有纷乱和悲哭之声。

慈禧继续说道:“幸亏哀家早有防备,降旨直隶总督李鸿章,调侍卫于宫中,动淮军把丰台大营控制了。说到这里,慈禧狠狠地瞪了恭亲王一眼,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噢!”众大臣才舒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立继承大统之嗣,以镇宫廷。”慈禧大声说道,“哀家认为,溥字辈无可立之人,就在载字辈择取。”

慈安也道:“妹妹此举可取,当在载字辈中择贤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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