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同治帝出天花,被视为“天花之喜”。所谓“天花之喜”是预期必能顺利出痘,而一出了痘,即等于跳过了鬼门关,故论为大喜事。

即照万寿规矩,“易衣花衣”。所谓“花衣”即蟒袍,“前三后四”包括正日在内共七天,称为花衣期。

同治出痘的花衣期定为十二天,以预计十二天可度过危险期,得庆更生。

御医这样估计,便午间从正大光明殿接了痘神娘娘,走后左门一带,奉于养心殿上。宫内皆挂上了红对联。连日来皆以祈祷为事,内务府已行文礼部,诸天众圣,皆加了封号,乾清门上陈设纸做的龙船九副,大清门外砌了一方洗池,有十几丈长。

皇宫里,全为皇上大办“天花之喜”。

京城里,早贴满了告示,将皇上出痘的事以告天下,也派兵勇把了京城所有的进出口,凡出痘者,一概禁止进京,怕扰了皇上的喜事。

可同治帝真正的病情,只有他一人知道。御医虽当作天花医治,却发现皇上身上的水痘不是痘种。一般痘种为红圆点,里面包有白脓,而皇上身上的,也是红圆点,但流出来的却是黏稠的黄脓,并且溃烂,一烂就是一大片,御医心里明白了点,又不敢言,只当出水痘来治。

同治脾气大发,动不动就大骂要杀掉谁,想起身染丑病的起因,便将内侍太监文喜和太宝给杀了。

这一杀,却引起了慈禧的注意。慈禧便命身边的大太监李莲英去查,皇上杀文喜和太宝的原因。

没几天,李莲英给慈禧报来同治帝逛妓院的事,慈禧一听,大惊失色,便叫李莲英去唤御医来。

不一会,主治皇上病的御医李德立、庄守两人小跑着来到养心殿西暖阁。

慈禧打量着两位跪在地上的御医,用轻缓的声音问道:“李德立、庄守,你们告诉我,皇上病情如何?”

李德立奏道:“回太后,皇上痘痂虽渐落,而腰间肿疼作痈流脓,项脖臂膝皆有溃烂,这些溃烂处,根盘甚大,渐流向背,外溃则口甚大,内溃则不堪言状。”

“有这么严重吗?”慈禧听后,声音严厉了。

“回太后,李太医所秦,句句是实。”御医庄守奏道。

慈禧心沉了一下,道:“你两个奴才,皇上出天花到这种地步,也没治好,你两个太没用了。”

“奴才该死。”

“你两个是该死!”

李德立、庄守一听,吓得面无血色,连呼“太后饶命”。

慈禧语气加重了,说:“饶你两奴才不死可以,但得从实禀报,皇上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李德立、庄守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吭气。

慈禧大怒:“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死了,快给我如实报来。”

李德立战战兢兢地伏地说道:“奴才不敢说。”

“嗯,你说什么?快说!”

李德立打了个冷战,奏道:“皇上得的不是天花,是……”

“快说!”

“是梅毒!”

“梅毒?!”慈禧惊道,“这是什么?”

慈禧对梅毒不了解。她已预感到这不是什么好病,因为带个“毒”字,能好么?

“梅毒就是花柳病。”

“啊!“慈禧差点晕过去,气得她心里骂同治”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骂过心里疼痛不止,她这个亲生皇儿,算是把她的脸丢尽了,与她争权,现在害下这种丑病,传出去,她的面子还能有么?

慈禧捂着心口,脸上颜色都变了,随即翻脸,大怒道:“大胆奴才,一派胡言,皇上乃圣体,怎会染上这等下贱的丑病。“

李德立、庄守忙伏地奏道:“太后息怒,奴才说的是实情,皇上这病已经……”

“住口!”慈禧叫道:“来人,把两个奴才推出去,斩了!”

李德立、庄守吓瘫在地,还一个劲连呼“太后饶命”。

李德立喘着气道:“太后,你叫奴才说实情的。”

慈禧挥了挥手,沉痛地摇了摇头。坐思半天,慈禧自叹命苦。自那年父亲病死,她被选入宫,安排距皇宫十几里地的圆明园,根本接触不到皇帝。一年时间,慈禧在圆明园里到处打听咸丰帝的情况,她苦练江南小曲,寻找能引起咸丰注意的机会。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咸丰到圆明园游玩,慈禧藏在树阴深处,放歌唱曲,一下子吸引住了咸丰,又加上慈禧天生丽质,被咸丰召到烟波致爽殿。几个风情万种的媚态,便迷住了咸丰,被封为妃子,走上了她一生中重大的转折之路。但咸丰命短,还没容得慈禧再施手腕,便成了寡妇。所幸的是她为皇帝生了一子,才能有今天的皇太后位子,但天命不可违,她的这个皇儿不但不争气,做了皇帝还和她争权,现在又染上丑病,丢人不说,命已垂危。同治的生死,直接影响着慈禧的今后。同治成婚一年,还无后嗣,这不得不叫慈禧深感有种危机向她悄悄袭来。

“不行,得想办法,不能叫同治胡来。”从同治一天几道上谕的情况来看,慈禧心里明白,同治已经知道自己命不长了,谁知他会在死前还会干下别的什么事呢。

尤其重要的是谁继皇位,这至关重要,关系着慈禧今后能否执政的大计。

想着之些,慈禧便唤来李莲英吩咐:“从现在起,你派人日夜守在养心殿正殿四周,注意皇上的动静,你要亲自去侍候皇上,给我探听皇上和谁谈话,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禀告我。”

李莲英领命要走,又被慈禧叫住:“小李子,你再传我懿旨,命御前侍卫严格控制养心殿正殿,没我旨意,任何人不得去见皇上,就说皇上要安心养病,不得打扰。”

“喳!”李莲英领命走了。

慈禧将同治一天数道上谕又想了一遍,心里冷笑道:“你个不要脸的,干下丑事,临死还想留个好名,给老娘一个烂摊子,你毒呵。我要比你更毒!是我生你养你,使你登上龙基,为你操心国事,你却处处和老娘作对,你不得好死。”

这样想着,慈禧心里凉透了,母子之争,恐日后留定了骂名,但同治对她的态度,着实寒了她的心。儿将不久于人世,是少了对手,可从感情上讲,儿无后继,儿死不足惜,可断了一脉香火,这痛难平呵。

“都怪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何必为他伤心呢?”慈禧心里不再难受了,一心想着谁继皇位的大事。

左宗棠的奏折恰是这时,到了京城。

这时的朝廷,谁还会理会左宗棠的奏折呢?

所有的奏请,全呈给东宫太后慈安。慈安一直不理朝政,垂帘也只是摆设,她根本弄不清孰重孰轻,故不批示,但看着厚厚的一堆奏折,慈安恐误了大事,便叫太监唤恭亲王奕来处理奏折。

慈安一贯认为恭亲王是众王爷中的贤能之辈,在慈禧和同治母子的争斗中,恭亲王顶着半个朝廷的事,才没使朝廷塌下。

恭亲王应召入宫,叩拜东暖阁慈安脚下,道:“太后急召本王,不知有何要紧事?”

慈安手一挥:“恭亲王起来说话,一家人别生分。”

恭亲王也不谦让,坐在了慈安对面。

慈安道:“恭亲王,这几年朝廷的事务,皇上亲政后,全倚仗你处理朝政,才没误了大事,你功不可没,真乃先帝的贤弟。”

“太后过奖了,本王只知为我大清出力,保我皇室壁全,乃本王分内的事。”

“恭亲王果然贤达。现皇上龙体欠安,朝政压到两宫太后身上,西太后念子心焦,也推脱扶座调养,这朝中大事全压在我一人身上,恭亲王有知,我乃无才之妇道,那能理料朝纲。故请恭亲王来,代我处理政务。”

“太后过谦了,谁不知太后为人慈善,才智过人,只太后劳累后宫,无精力理朝政。既太后懿旨,本王遵从。”

恭亲王当仁不让,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慈安心喜,便又言道:“恭亲王有这话,我就放心了。这么大一堆奏折,如有要紧的,就拣些给我听听,不急不紧的,恭亲王批了,不为过。”

恭亲王便差太监抱上所有奏折,到军机处批阅。翻了几个,没甚大事,便批了几个,着各部办理。也从奏折中看到了西北左宗棠奏请将西安制造局移兰州的折子,略微看了几行,也批准了。

但当翻到左宗棠上奏新疆征讨的折子时,恭亲王却细细看了。阅毕,却没有批准,恭亲王认为西征讨伐乃国家大事,左宗棠奏请挂帅西征,已有年余了,此间传闻颇多,上次又因抬棺的事惹怒了皇上。恭亲王在心里连说左宗棠多事,便搁下奏折,想着日后禀报太后,再作定夺。

过了几日,太监却来传恭亲王,说西太后召见。

恭亲王即到养心殿西暖阁,叩拜西太后。他对这个太后积怨太多,一直敬畏慈禧,便不像在慈安那里随便,就一直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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