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一病不起。刚好,新任两江总督马新贻被刺杀,朝廷命曾国藩回两江督任,调查马新贻一案。遂卸下这个“疆臣领袖”的直隶总督,转交给了李鸿章,使李鸿章一夜之间成了朝廷重臣,以协办大学士递补。

当时的内阁相位,由四个大学士其中三个协办,曾国藩以武英殿大学士为首辅;其次为朱凤标;复次为瑞常;又次为瑞麟。

到了这年三月,瑞常病疫,李鸿章升大学士;六月,朱凤标致仕,文祥以协办升大学士,同时改瑞麟的称号,本为文渊阁大学士,改称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接曾国藩的称号为武英殿大学士;文祥为体仁殿大学士。八月单懋谦以协办升任文渊阁大学士。自此以后,四大学士班行,以文华、武英、体仁、文渊为序,同治十三年瑞麟病疫,李鸿章改文华为首辅,文祥改武英为次辅。李鸿章稳坐相位,掌握重权。

后来,左宗棠以举人拜相,抵单懋谦的缺;而单的殿阁为文渊阁,故以东阁大学士授予左宗棠。

曾国藩、左宗棠皆以文人而领兵打仗,都最终封侯拜相,成为传奇式人物,他们俩的文采虽没有被发挥出来,但他们的奏折,都被当朝上下称为文采纷呈,是上等美文。

左宗棠在后来的征战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中国屡次被洋人所欺,主要是中国没有强硬的战斗武器,没有坚船利炮,无以和洋人对抗。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绝不向洋人低头,掀起“鸦片战争,”以失败告终的原因,主要是武器不先进,比不上洋人的洋枪洋炮。回过头来,再看“天津教案”的处理,朝廷的畏缩是注定了的。曾国藩陷入两难境地,实有难言之隐呵。

左宗棠理解了曾国藩,在大将刘松山战死金积堡后,主动给曾国藩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一来请曾国藩给刘松山写墓志铭,以此为契机;二来委婉地道出对曾国藩所处境地的理解;三来表达了他对曾国藩为国之忠的敬佩。

左宗棠的这封信,使曾国藩垂危之时,在江南名士怨他当年没有借平息太平天国之势,光复汉家河山之时,聊以自慰。

曾国藩在垂暮之际,感慨万端,以“当今天下左宗棠为第一人”而告终。

京城。皇宫。

福州船局最终还是保住了。

朝廷里有人建议撤福州船局,主要是针对左宗棠来的。奏折里主要提到左宗棠位居显要,怕是后患。

慈禧接到折子,看后心里委实不安,本来要大笔一挥,准撤无异议。但同治帝有不同看法:“现洋人张狂,凭坚船利炮欺我大清,侮辱之事多矣,福州船局能自制战舰和大炮,扬我国威指日可待。船局不能撤,且要办好。西北左宗棠之威可削减,下诏不让他再插手船局,切断他的尾巴。皇阿爸,你意如何?”

慈禧抬眼直了一下自己的亲子,虽不悦,但同治说的不无道理。这几年母子之争,她虽占上风,可心里一直不舒服,同治所为,常不能按她心想的来,朝野上下已议论纷纷,她有时也想放手叫同治去理朝政,但就是不放心。她的这个儿了,是铁不成钢呵!

她时常这感叹。

前几天又接到左宗棠的奏折,言明福州船局已用的银两,首实吓了慈禧一跳:这么多,怎么一直没有感觉到呢?

由于心疼钱,又一心要修圆明园,慈禧便准了不撤福州船局。

“福州船局可以不撤,但要严管,就叫李鸿章今后过问吧,归到上海船局,统一节制,别再浪费金银了。”慈禧等了半天,这才说道,“还有,左宗棠一再奏请规复新疆,这事一直拖着,我想这事一定要慎重,左宗棠三番五次上奏,能没异心?西北之大,疆域之辽阔,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左宗棠可不是曾国藩,他狂傲自负,新疆军务绝不能叫他办。我意授乌鲁木齐都统景廉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左宗棠派遣所属出关增援,他为新疆督办粮草,再以内阁学士袁保恒为帮办,也可牵制住左宗棠。”

同治沉默不语,他对景廉为钦差大臣颇为不满,景廉任乌鲁木齐都统,驻守奇台,不求进取,置列强侵扰于不顾,让他督办新疆军务,恐难成功。但皇阿爸已定,他也不好反驳,就顺水推舟:“就按皇阿爸的旨意办。”

同治明白,如果他反对,母子俩人又得一番口舌。他很痛苦这样的纷争了。

时令深秋,边塞肃州已如初冬一般,城里城外已难见一片绿叶,枯树荒草过早地呈现出一派肃杀的冬景来。苍劲的漠风从荒原深处一路走来,给深秋的肃州更增添了一层冬天的气氛。有枯叶在树尖抖动,成群的麻雀吵闹着,叽叽喳喳地盖过了枯叶的凄鸣,使荒芜的深秋有了一丝活着的生机。

肃州已今非昔比。

这是同治十三年的深秋,肃州城已被陕甘总督左宗棠攻陷收复快一年了。一切都已平息,肃州城的战火伤痕业已康复,街市井然有序,兵勇持枪列队,维护出一个全新的边塞古城。初冬的气息没有把肃州怎么样,却让它焕发出一副整装待发的新面貌。

肃州比以前庄重多了。

这不光是总督署暂驻肃州,更重要的,是肃州将成为收复西域的起点,从这里再次撑开帅旗,声势浩大的湘军即将踏上光复中华的又一征程。

左宗棠此时坐在由肃州知府衙门暂设的总督衙门里,对新疆失地的条陈,一一翻阅着,心里琢磨着收复的良策。

因为,本月初五,左宗棠已接到上谕,朝廷命他督办粮饷转运一切事宜,以内阁学士袁保恒为帮办。

左宗棠有了这份上谕,心里安定多了,心情也好到了极点,他对自己的幕僚们说:“我终于胜利了,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李合肥。”

李合肥即李鸿章。

为收复新疆,左宗棠和这个李合肥在同治十二年,发生“塞防”与“海防”的争论,引起朝廷上下一番震动。

当时,由于日本以同治十年琉球船在台湾遇难为借口,悍然发兵侵犯我国台湾。台湾民众奋起反抗,朝廷派船政大臣沈葆桢率军赴台增援,但出师不利,使民众遭受了战火的焦烤。为了不使宝岛生灵涂炭,十月,朝廷接受了英美法等国站在袒护日本立场上的“调停”,被迫与日本订立《台事专条》(即中日《北京专约》)。中国赔给日本白银五十万两,并承认琉球国是日本属国。这件事使朝廷实为震惊。一个刚刚起步学习西方的小小岛国居然也敢打上门来,这还了得?西太后坐不住了,责成军机大臣加强海域防务。

军机处强调筹办海防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给沿海各省督抚提出“练兵”、“简器”、“造船”、“筹饷”、“用人”、“持久”六条具体应变措施,请交各沿海省督抚讨论。江苏巡抚丁日昌呈请军机处,议创北洋、东洋、南洋三支海军,以期“三洋联为一气”,“意在整饬海防,力录实际”。军机处把丁日昌的条陈交给沿海江各省督抚、将军十五人,命其详细筹议,限一月内复奏。东南各省督抚和总理衙门、军机处,几乎都主张加强海防。而筹办海防“非有大宗款不能开办,非有不竭饷源不能持久。”

正在这时,左宗棠已将新疆被浩罕、沙俄入侵的情况调查清楚,详细分析了新疆的敌我双方形势后,奏请朝廷:

自乾隆年间戡定新疆,当时盈廷诸臣颇以为开边未已,耗资多为疑,而高宗不为所动,用意闳深。我国定都北京,蒙古环卫北方,百年来无烽燧之警,不仅前代的九边皆成腹地,即由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以达张家口,亦皆分屯列戌,斥堠遥通,然后畿辅之地太平无事。盖祖宗、开新疆,立军府之所贻也。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连,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反之,新疆不固,则蒙古不安,不仅陕西、甘肃、山西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无宴眠之日尔。

京城。皇宫。

左宗棠的奏折刚到军机处,便引起军机大臣们的高度重视。尤其是在军机大臣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之间行走的大学士文祥最看重左宗棠的奏请。立即上奏西太后。

文祥,字博川,满洲正红旗人,他在同治光绪两朝一直是重臣,能以江山社稷为己任,他像当年的满人重臣肃顺一样,看出满洲的将帅不中用,平息内乱,收复疆土,还是要重用汉人,肃顺不就用了曾国藩,才平息了起事的太平军。文祥对左宗棠的才智很欣赏,故立马上奏,陈述收复新疆的重要性。

慈禧看完奏折,微眯着双眼,半晌,才问文祥:“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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