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几年,朝野里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同治随着年龄的增大,阅历也越来越丰富,他想亲理朝政。慈禧专政不舍,对亲生儿硬下心不放权。于是,这母子俩结上了积怨,受害的当然是国家黎民。

紫禁城内的养心殿,成了西太后慈禧和同治皇帝争权的名利场。

养心殿建在紫禁城后部,它的前面是军机处,后面是西六宫。在雍正登基之前,帝王都选乾清宫为寝宫。雍正即位后不愿住到康熙住了六十一年的乾清宫,择养心殿为寝宫和处理朝政的地方。以后帝王就沿袭未改。慈禧原住在西六宫的储秀宫,慈安住在东六宫里的钟粹宫。幼皇登基搬进养心殿后,慈禧便以照顾皇上为名,挟慈安搬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分前殿和后殿,前殿为处理朝政之用,后殿为寝宫。同治住后殿中间,兹安住后殿东阁,慈禧一般在西暖阁里理政,所以,同治在位期间,西暖阁是当朝处理国事的中心。

到同治想亲政之前,所有的奏折都由管事大太监送到养心殿西暖阁慈禧处。但有一天同治把管事大太监叫去,吩咐以后将所有奏折先送给他御览,但同治又做不了主,最后还得送到西暖阁。这样一转,慈禧心里不悦,就不认真处理奏折,也不找人代览,好多军国大事就积压在西暖阁里。偶碰到慈禧心情好时,随手翻几封奏折,就随手批几封。上次左宗棠参乌鲁木齐提督成禄的奏文,就是碰上了慈禧心情好的时候。

其实左宗棠所有奏请进兵新疆的折子,慈禧也都随手翻过,因为出兵就要动用国库金银,她没有在意。国库临近空虚,剩下的几个存银,慈禧一直想着重修圆明园,她把别的没当回事儿。

偏偏在左宗棠一再奏请出兵新疆的时候,就有十来封奏折是参左宗棠的,主题都是提醒朝廷,莫忘载舟之水亦能覆舟的古训。左宗棠位显权高,又加平陕甘的威望,拥有重兵,已基本控制了西北,如果进军新疆,必胜无疑。但新疆疆域已占大清地域的六分之一,一旦左宗棠存有不轨之心,自立为王,到时悔之晚矣。

防人之心不可无呵。

何况上这些奏折的,大多出自汉族大臣,慈禧的防范心理就更重了。

左宗棠的奏请,也就成了一片废纸,堆在西暖阁的角落里。

左宗棠正为奏请得不到批复忧心时,他的得力大将刘锦棠回来了。

左宗棠闻之,亲迎城外。

刘锦棠身材适中,英俊威猛,且智谋过人,左宗棠最欣赏的,就是刘锦棠敢作敢为和打仗时的那股猛劲。

在攻陷金积堡时,逆贼马化隆诈降,为了缓兵,献出一部分马械,拖着刘锦棠的叔父刘松山。刘松山是急性子,想马化隆已降,就单骑去金积堡安抚,催促一直推迟着不献堡的马化隆,被马化隆骗进堡里,群攻置死。

刘锦堂对叔父的惨死悲痛欲绝,但没流一滴眼泪,只请左帅要他带兵攻打金积堡。左宗棠准许,刘锦棠带上叔父的湘军,势如破竹,一路取下东关、红连寨,将金积堡一举夺下。

逆贼马化隆见大势已去,带残部跪地投降。刘锦棠咬着牙,挺枪冲上前,将马化隆一枪挑起,摔到巨石上毙命。这还不够,刘锦棠杀红了眼,先斩后奏,命部属将一千八百逆贼全数斩首。

刘锦棠望着一大堆尸首,才跪到地上,大哭不已。

过后,刘锦棠向左宗棠请罪。左宗棠对马化隆几次诈降已痛恨至极,马化隆死有余辜。但刘锦棠杀降一千八百人,妄为了些。可马化隆诈降诱杀悍将刘松山,对左宗棠刺激太大,左宗棠思忖再三,没有怪罪刘锦棠,替刘锦棠担待了所有责任。并且上书言明了其中逆贼三番五次诈降欺骗湘军的行径,平息了一些人借此所作的文章。

左宗棠对刘锦棠的偏爱不同一般。刘锦棠也不负重望,在以后收复新疆的大战中,立下奇功。

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刘锦棠见左帅亲自出城迎接他,受宠若惊,在远处就从马背上跳下,疾步奔到左宗堂面前,又膝跪地,动情地叫了声:“大帅。”

左宗棠满脸喜色,双手连忙扶起刘锦棠:“毅斋,你回来了。”

刘锦棠拱手道:“一接到大帅亲笔信,募足湘勇,就急着回来,听候大帅训斥。”

左宗棠拉着刘锦棠的手不放,面对这个比自己死去的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勇将,左宗棠的怜受之情更甚。

“毅斋呀,你叔父的后事处理可好?”

“全按大帅的成命安葬的。”

“什么成命?”左宗棠道,“松山屈死,我乃失去一臂,痛定思痛,我只想他能有个好的安身之处,对得住他的忠贞不渝。”

说着,左宗棠眼圈红了。

刘锦棠哽咽道:“叔父在天之灵,定会感激大帅的知遇之恩,我代叔父向大帅谢过。”

左宗棠动情至极。

虞绍南上前说道:“毅斋千里迢迢归来,这是大喜。季高,节哀吧。”

左宗棠点了点头。

虞绍南又说:“进城吧,有好多话还要说呢。”招手叫都力牵过马来,扶左宗棠上马。左宗棠不爱坐轿,只骑马,他说轿里太颠,不如马背。其实,他是骑惯了马,马背上尽可自由驾驭。

左宗棠推开扶他的刘锦棠:“毅斋,你也上马。”

刘锦棠拱手道:“大帅先请。”

随后,一队人马相拥入城。

一进衙门坐定,左宗棠就急不可待地问刘锦棠:“毅斋,我托给曾国藩大帅的信,他是否为松山写了墓志铭?”

刘锦棠起身答道:“托大帅的福,曾大帅给叔父写了墓志铭,还赞大帅您是真君子也。”

“噢,”左宗棠惊讶不已,“还有这等事,涤生(曾国藩的字)恨死我了,还赞我?”

刘锦棠被左宗棠示意坐下后,说:“曾大帅的确赞了大帅您,并且,他还在艺皇馆里,对李鸿章大人评价了您。”

“有这等事,”左宗棠大惑不解,“毅斋,快告诉我,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刘锦棠说:“曾大帅说您是当今海内第一号人物,是大清自开国以来少见的将才。”

左宗棠一听,惊得说不出话来,抚着胡须,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道:“涤生如此说,羞煞我也!”

虞绍南说:“季高呀,曾大人是当今奇才,天下少有呀。”

左宗棠听虞绍南这样说,便说道:“涤生一生小心谨慎,满腹才华,是十足的文士,乃巨人也。可惜乱世逼得他领兵打仗,走了他不该走的路子,虽地位显赫,却留下了历史骂名,背定了黑锅。”

虞绍南说:“时势造英雄,后代说历史,这是没办法的事。”

左宗棠感慨了一番,又问刘锦棠:“涤生现在情形如何?”

刘锦棠答道:“曾大帅自‘天津教案’的事后,伤了心肝,身体每况愈下,他声称自己已近日暮,抓紧办理一些事务,他在艺皇馆评价您时,已经安排善后的事了。”

左宗棠吃惊不小,忙问:“他都做些什么?”

刘锦棠说:“听人说,天津教案毁了他一生英名,他在痛悔思过时,江南名士都怨他当年平定太平天国时,犯了天大的错误。”

说到这里,刘锦棠停住了,他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所有人。

左宗棠看着刘锦棠的表情,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说:“毅斋,你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刘锦棠还是很犹豫。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谁说没有外人呀?”

众人皆回头一看,见是亲兵都力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来者一头银发,身穿破衣。原来是上次在棺材铺碰上的那个自称老叫花的怪人。

都力打供道:“左大人,恕小人没通报一罪,这老叫花说不用通报,您上次叫小人到处找他,我就……”

左宗棠一挥手:“都力何罪之有?罢了,给老者看坐。”

都力搬了一把椅子,让老叫花坐下。

老叫花自顾坐了,对左宗棠说:“其实我也不是外人,自古汉人为一家。你们说你们的,让我这个一家人也听听。”

虞绍南颇为不满地说:“老人家,不要胡来,你可知道这是何处,坐这里的是何人?”

老叫花哈哈一笑:“这位军爷,我老叫花没见过大世面,你可千万别吓我,坐这里的,除了左帅和几位军爷,就是我这个要饭的了。”

左宗棠一听,原来他知道我是谁,上次买棺材时,他没言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人不同一般。

想了想,左宗棠说道:“原来老人家认识本督。”

老叫花说:“左帅大名,威震天下,谁人不知?”

“那上次在棺材铺,你识本督?”

“左帅英容,老叫花怎能不识?”老叫花道:“我是故作不识,只为说句畅快话来。”

左宗棠说:“前阵我差人寻你,却不见,今又何故来见本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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