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怀着这种心情走进爱丽舍的时候,我立刻想起德·沃尔玛先生昨天在这个地方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一想起那句话,我的心情马上就改变了。我来寻求的是快乐,而我所看到的却是美德。美德的形象和德·沃尔玛夫人的形象,在我心中混合在一起了。自从我回到这里以后,我在想象中看见朱莉,这还是第一次;不过,不是她从前的样子,也不是我臆想中的样子,而是天天出现在我眼前的样子。绅士,我仿佛看到这个如此迷人和如此贤惠的女人像昨天那样站在孩子们当中。我看见三个可爱的孩子(他们是婚姻和真诚的友谊的保证)围绕在她周围,他们没完没了地对母亲撒娇,母亲也没完没了地亲吻他们。我看见她身边是庄重的沃尔玛;这位得到妻子真心的爱的幸福的丈夫,是完全值得他的妻子爱他的。我好像看见她敏锐的目光射进了我的心,使我感到赧颜;我好像听见她在指摘和教训我;她的指摘是完全正确的,但她对我的教训,我却不怎么听得进去。我看见跟在她身后的,还是原来那位芳烁茵·雷加尔,这就充分表明美德和人的灵性已战胜了火热的爱情。啊!要想越过这个不可逾越的卫队,对她起非分之心,那怎么可能呢?我要怀着多么大的愤慨的心情,才能压住这罪恶的和难以克制的情欲的邪恶的冲动啊!对于这幅如此令人欣羡的天真的画图,稍有亵渎之意,我就会惭愧得无地自容的!我在心中回忆她在我走的时候对我说的话,然后又和她一起探索了她心向往之的未来。我观看这位慈祥的母亲擦她们的孩子们额头上的汗,吻他们绯红的脸儿,让她慈爱的心尽情享受那出自天性的感情。单单“爱丽舍”这个名称,就足以纠正我想人非非的邪念,给我的内心带来宁静,排除那诱人的情欲的纷扰;它在某种程度上给我描绘了那个想出这个名称的人的内心。我认为,如果她还有动荡之心的话,她就不会给这个地方起这个名字。我对我自己说:“和她所命名的宁静的地方一样,她的心灵深处也是非常的宁静。”
我陷入了一阵遐想,遐想的境况之美,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在爱丽舍呆了两个小时;在我一生中,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有这两小时这么令人陶醉。这两个小时尽管转瞬即逝,但我在们心自问的沉思中得到了心地不良的人永远也领略不到的幸福的享受;我独善其身,自得其乐。对于这一点,只要不带偏见的话,我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乐趣可以和它相比了。我至少认为,无论是谁,只要他也像我这样喜爱孤独,他就不会自寻烦恼的。我们可以从这个原理中得到启示,找出人们关于为恶之利和为善之利的结论为什么都不对的原因。因为,行善的喜悦在心中,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体会得到;而为恶之利则难逃别人的眼睛,因此,只有得到为恶之利的人才知道它使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吞噬人心的隐秘的烦恼,
如果能出现在人的脸上,
许多心怀不良的人就转而会心怀恻隐了①!
①下面这几行诗,也写得很好,也可以用来说明我想阐述的问题,因此,最好是把它们补引如下:
他们表面得意,心厌倦,
厌倦之心毁他们,
所谓的幸福乃虚幻,
只好强装快乐掩忧烦。
——作者注。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还没有回去,所以德·沃尔玛先生来找我,并告诉我,朱莉在等我去喝茶。“是你们不让我早一点回来的,”我一边抱歉一边对他们说,“昨天下午我过得非常愉快,所以今天早上我又去享受那里的美景了。尽管让你们久等了,但我这一上午的时间没有白过。”“你说得对,”德·沃尔玛夫人说道,“我们就是等到中午,也要等你回来一起吃午饭。早晨,是不让客人进我的房间的,他们在他们的房间里吃。午饭是供朋友们吃的,仆人不在这里吃,也不让讨厌的人来,所以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把心中的秘密全说出来。有什么想法,不要藏在心里不说;你尽管说好了,不要怕影响我们对你的信任和与你的亲密关系。这是唯一让人以真正的面貌出现的时间,而不是整天都如此!”“啊!朱莉,”我差一点儿脱口说出,“我有一个很有趣的想法。”但我赶快闭着嘴不说。我话到口边而临时与爱情一起压下不说的第一件事情是夸奖。当面夸奖某人,除非对方是自己的情人,否则,不是责备对方爱好虚荣又是什么?绅士,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责备德·沃尔玛夫人?不是,不是,我尊敬她,就要默默地尊敬她,我看她做事,听她讲话,观察她的举止言行,这不就是在十分尊敬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