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光帮助了吉里雅特,给他照明。有一次,他转过身来,对闪电说:“替我拿好蜡烛。”
靠着这样的闪光,他加高了后面的栅栏,使它比前面的还高。防波堤几乎快完成了。吉里雅特正要把一根加固用的缆绳系到最高的船头柱,这时候,一阵凛冽的北风对着他的脸猛吹过来,他只得抬起头。风向重新转为东北。对东面的狭道的攻击又开始了。吉里雅特朝远方望去。
防波堤将要再受到进攻。海浪的新的袭击过来了。
这一批波浪遭到严重的反击。第二批紧跟而来,以后又是一批,然后再是一批,第五批和第六批几乎是一起汹涌来临的,终于最后一批来了,特别吓人。
这最后一批,集中了全部的力量,外形像很难形容的有生命的东西。不难想象,在这样的鼓起的透明物体里有鳃和鳍的形状。它们冲到防波堤上就变得无力,化为粉碎。这批波浪样子好似动物,在向四面溅开的时候,身子给撕裂了。它们撞在这堆岩石和木材上,仿佛一条七头蛇全身给压得稀烂。巨浪一面消失,一面还在逞凶。浪头紧紧抓住对方,狠狠咬着。剧烈的震动动摇了礁石,同时在这当中混合了畜生的叫喊声。
浪沫好像海中怪兽①口中吐出的唾沫。
泡沫退走后,现出受到毁坏的结果。最后的这下冲击可有些利害。这一次防波堤有了损坏。一根又长又重的梁从前面的栅栏上给拔出来,越过后面的小坝,给抛到突出的岩礁上,那儿曾经是吉里雅特挑选了片刻后当做战斗岗位的。幸亏他没有再上去,否则他会突然给打死了。
这根梁落下来的样子有点奇怪,阻挡了厚木料跳起来,因此吉里雅特没有受到它弹回来的打击。我们将要看见,这根梁甚至在另一个方面还有用处。
①指《圣经·旧约》中提到的海中怪兽。上文曾又译为利维坦。
在突出的岩礁和狭道里面的峭壁之间,有一个间隙,一条很大的裂缝,很像斧头劈出的凹口或者楔子插入的槽子。那根被波浪抛在空中的厚木料的一头落下来,正好嵌进这个裂缝里。裂缝也变大了。
吉里雅特有了一个主意。
在另一头压上重量。
一头插进岩礁缝里的厚木料,将缝隙撑大了,现在像一条伸直的胳臂从里面笔直地出来。这条胳臂和狭道的里面的岩壁平行地伸长。粗木料没有给固定住的一头离开这个支点大约十八到二十寸。要使力的话,这是一个很适合的距离。
吉里雅特双脚、两膝和两拳一同用力,顶住峭壁,双肩靠在巨大的杠杆上。那根梁很长,这样就要增加压力。岩石已经摇动了,可是吉里雅特还得再压四次。他的头发上流下来的汗水和雨水一样多。他第四次用力压的时候简直发狂了。在岩礁里发出一声很响的声音,深入下去成为裂口的缝隙像下巴那样张开了,沉重的大块岩石落到狭道中间很窄的缝里,同时发出一声可怕的响声,那是对雷声的回答。
这块岩石笔直落下来,如果可以说是笔直,那就是说一点没有碎。
让我们想象一下一根完整地落下来的糙石巨柱①吧。
当做杠杆的木梁跟着岩石掉了下来,这时吉里雅特一退让,自己也差点跌倒。
狭道中间的底上在这个地方全是卵石,水很少。那块巨石在溅湿吉里雅特的浪花发出的啪啪响声中,躺在狭道的平行的两块大岩石中间,形成一道横墙,就像连接两面峭壁的连词符。它的两端碰到了岩石。它稍许太长了一些。它的顶是松软的岩石,在掉进来的时候跌碎了。这次跌落的结果是出现了一条奇特的死巷,今天人们还能够看到它。在这道石墙后面的水几乎是始终平静的。
这是一个无法征服的壁垒,比夹在两座多佛尔礁中间的“杜兰德号”船头的护板还牢固。
这道小坝出现得正及时。
大海的进攻在继续着。波浪一直固执地钉住障碍物不放。受到损伤的第一道栅栏开始破裂了。防波堤上突破一个眼都是严重的灾祸。小洞扩大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没有办法在原来地方修补。巨浪会把干活的人卷走的。
一阵闪电照亮了礁石,让吉里雅特看到了防波堤被损害的场面,弯曲的梁,在风里飘动的一段段绳子和链条,在那个设备中心的一条裂缝。第二道栅栏丝毫没有损坏。
吉里雅特用力丢到防波堤后面狭道里的那块大石头是障碍物中最牢固的部分,可是也有一个缺点,它大低了。海浪不能冲破它,却能够越过它。
要把它加高那可想也不用想。只有一堆堆岩石才能用来叠在这个石头小坝上面,但是怎样敲下它们,怎样拉它们,怎样抬起它们,怎样叠它们,怎样固定它们?木料能加上去,岩石是无法加上去的。
吉里雅特不是恩刻拉多斯①。
①是史前期遗下的。
①见本书第284页注④。
这个小小的花岗岩的地峡不够高,使得吉里雅特很担心。
这个缺点很快就使人感觉到了。狂风一直没有停止过袭击防波堤。
它不仅猛刮不止,而且仿佛是一心要把防波堤吹垮。在这个摇动得利害的木架上能听到一种践踏声。
忽然,一段舱口围板离开了那脱节的框架,跳到第二道栅栏外面,又在横躺的岩石上飞过,落到狭道里,被水卷住,带进弯弯曲曲的小巷。吉里雅特看着它消失。那段梁将要撞到小帆船上。幸好礁石里面的水,四面都给围住了,没有受到外面的骚乱多少影响。波浪不大,撞击不会太凶猛。再说,吉里雅特也没有时间关心这件事故,如果说这是事故的话。所有的危险同时出现,暴风雨在集中攻击脆弱的一点,大祸即将临头。
有一个片刻,黑暗特别浓,闪电停止了,这是预示不祥的互相串通的表现。乌云和海浪合在一起了。响起了一下低沉的声音。
在这下声音过后接着是一阵撞击声。
吉里雅特伸出头去。做为小坝的第一道防线的栅栏已经被打穿了,可以看到梁的末梢在波浪中跳。海水在利用第一道防波堤来打开第二道防波堤的缺口。
吉里雅特感受到的正和一个看到自己的先头部队被赶回来的将军感受到的一样。
第二排的梁顶住了冲击。后面的框架捆得很结实,撑得很牢。但是断了的栅栏很沉重,它受波浪的任意摆布,被冲远,接着又被拉回,捆绑它的绳子链子还在,所以它没有给冲成碎片,保持着完整。吉里雅特原来给了它一些特点,让它成为防御设施,结果却使它变成一样极好的破坏工具,盾牌变成了大头棒。还有,它身上全是裂缝,处处都露出搁栅的头,好像长满了利齿和尖铁。没有比这更可怕、更适合暴风雨使用的会造成挫伤的武器它是发射物,大海是弹射器。
攻击接连不断,带着一种悲惨的规律性。吉里雅特在他亲自紧闭的这道门后面沉思着,听着要进来的死神敲门的声音。
他伤心地想着,如果没有这根“杜兰德号”的不幸被破船拉住的烟囱,就在这时候,甚至从早上起,他已经回到了格恩西岛,带着平安无恙的小帆船和救出来的机器到了港口里。
令人担心的事出现了。破门行动成功了。这好像是嘶哑的喘气声。防波堤的所有木料,混在一起的、碎掉的两个框架,在旋转的巨浪中,同时冲向石坝,就像一团乱云扑向一座山那样,到了石坝才停了下来。它们只成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梁都变了形,如同荆棘似的,海浪可以穿过,不过会给化成水沫。这座被征服的壁垒在灭亡前仍然那样英勇。大海打碎了它,它现在也在击碎海水。它虽然翻倒了,可是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有效。拦住它通行的岩石,可以说是不会后退的障碍物,将它牢牢挡住。我们说过,狭道在这个地方特别窄,获胜的狂风把整个防波堤驱赶到这个狭窄的过道里,将它搞乱,捣碎。推力是那样猛,将碎掉的东西堆起来,又使它们的裂口彼此插住,这样,这些毁掉的东西竟组成了巨大的抗击的力量,被摧毁后,又变得不可动摇。只有几根木头离开,海浪把它们打散了。有一根木头就在吉里雅特身边的空中飞过去。他因此觉得自己的额头前面刮过一阵风。
但是,一些暴风雨中的大浪按着不会改变的周期性又回来了。这些大浪跃过毁坏了的防波堤,又落进那条狭道里,尽管小巷弯弯曲曲,还是搅乱了那儿的水。狭道里的波浪开始不祥地摇动。海浪暗暗亲吻岩礁的声音越来越响。
此刻,怎样才能阻挡这样的骚乱不安,不给它到达小帆船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