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吉里雅特在风力减弱的时候,出海捕鱼,不过没有把他的小帆船驶得离岸太远。

下午两点钟光景,阳光灿烂,潮水上涨,他驾船回来。他经过“兽角”,想驶进路头小屋的小海湾,这时他仿佛看到在基德—霍姆—米尔椅子的投影里,有一个不像是岩石的影子的影子。他让小帆船顺着这个方向走。他看清楚了有一个人坐在基德—霍姆—米尔椅子上。海水已经涨得很高,岩石被海浪围住,要回去不再可能了。吉里雅特对那个人做了许多引他注意的手势,可是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吉里雅特将船靠近一看,原来那个人睡着了。

这个人穿了一身黑袍。吉里雅特心想:“他好像是一个教士。”他将船驶得更近一些,看到一张年轻人的脸。

这张脸他不认识。

幸好那岩石是陡峭地直立的,那儿有许多地方海水很深。吉里雅特将船转到一旁,让它沿着岩壁移。潮水将小船托起来,吉里雅特高高站在小帆船的边上,就能够摸到那个人的脚。他在船壳板上站直,举起双手,如果他这时候落到水里,很难说他能再浮到水面上来。海浪翻滚,在小帆船和岩礁之间肯定会粉身碎骨。

他拉住那个睡着的人的脚。

“喂,您在这儿干吗?”

那个人醒过来了。

“我在观看,”他说。

他完全清醒了,又说:

“我才到本地。我上这儿来散步。昨天夜里我是在海上过的,我发现景色太美了,我很累,我睡着了。”

“再过十分钟,您就会淹死了,”吉里雅特说。

“啊!”

“跳到我的船上来。”

吉里雅特用脚撑住船不动,一只手紧紧抓住岩礁,另一只手伸给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这个人轻快地跳上了他的船。这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年轻人。

吉里雅特拿起桨,不到两分钟,小帆船就驶进了路头小屋的小海湾里。

年轻人戴了一顶圆帽子,打着白领带。他的黑长礼服纽扣一直扣到领带那儿。他的金黄色头发理成冠形,脸像女人,眼睛明净,神情严肃。

这时候船已经靠岸了。吉里雅特把缆绳穿进系绳的铁环,然后转过身来,看到那个年轻人的非常白的一只手送给他一枚金币①。吉里雅特轻轻地推开这只手。

沉寂了片刻,那个年轻人开口了。

“您救了我的命。”

“也许是,”吉里雅特回答说。

缆绳系牢以后,他们上了岸。

年轻人又说:

“我感谢您救了我的命,先生。”

“这算不了什么。”

随着吉里雅特的回答,又是一阵沉寂。

“您是这个堂区的吗?”年轻人问。

“不是,”吉里雅特回答说。

“那您是哪个堂区的?”

吉里雅特举起右手,指着天说道:

“是那个堂区。”

年轻人向他行过礼,离开了他。

走了没有几步,年轻人又站住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本书来,接着回到吉里雅特身边,把这本书递给他。“请允许我把它送给您。”吉里雅特接过了书。

这是一本《圣经》。

过了一会儿,吉里雅特臂肘支着护墙,望着那个年轻人走过了去圣桑普森的小路的拐角。

他慢慢地低下头去,忘记了那个新来的人,也不再知道基德—霍姆—米尔椅子是不是存在。对他来说,一切都沉没在无底的默想中了。吉里雅特有一个深渊,就是黛吕舍特。一个声音叫唤他,使他从这个沉思中醒了过来。“喂,吉里雅特!”

他听出是谁的声音,抬起了双眼。

“有什么事呀,西尔朗多阿?”

果然是西尔朗多阿坐着他的小马拉的四轮敞篷马车在离路头小屋百步远的大路上走过。他停下来,招呼吉里雅特,不过他好像很忙,急匆匆的样子。

“出了新闻,吉里雅特。”

“在哪儿?”

“在布拉韦。”

“是什么新闻?”

“我离您太远了,说不清楚。”

吉里雅特发抖了。

“是不是黛吕舍特小姐要出嫁了?”

“不是。还差得远呢。”

“这是什么意思?”

“您去布拉韦。到了那儿您就知道了。”

西尔朗多阿用鞭子抽了一下他的马。

①指一种英国金币,值一英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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