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才刚朝那水面弯下腰去,就忽然听见华西亚的声音他在叫我,那声音好像是从水底发出来的:‘巴夫路霞,喂,巴夫路霞,到这边来呀。’我不由得退了几步。但是我还是照旧打来了水。”

“哎呀,天哪!哎呀,天哪!”孩子们都画开了十字。

“这是水怪叫你呢,巴夫路霞,”费嘉警醒般地说道。“我们刚才还谈他呢,谈华西亚了。”

“唉,不是好兆头。”伊柳霞慢吞吞地断言道。

“嗨,没什么的,由它去吧!”巴夫路霞断然地表白着,又坐下来,“人啊,命是躲不开的。”

孩子们都沉默了。很显然,是巴夫路霞的话让他们深深折服了。一个个躺在火堆前,开始打算睡觉了。

“这是什么声音?”科斯佳突然抬起头来惊慌地问。

巴夫路霞侧耳细听了一下。

“这是小山鹬的叫声,它们飞了过去。”

“它们要飞到哪儿去?”

“飞到一个好地方,听说那里没有冬天呢。”

“真有这样的地方?”

“真的。”

“非常远吧?”

“非常非常远,在暖海的那边。”

科斯佳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把眼睛闭上了。

自从我到在孩子们的这个地方,时间大约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这时,月亮总算升起来了;我当然没有马上意识到它的出现,由于它只是细细纤纤的一弯。抬眼四望,这没有皓皓月光的夜晚似乎仍像以前那样美妙壮丽。……然而,前不久还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点点繁星,此时已经倾斜到黑沉沉的大地的一侧去了;周围的一切都万籁俱静了,就如同黎明前那种世界归于肃然一样:一切都沉浸在凌晨那种无声的酣睡中。大气之中早已散尽了那种强烈的气味儿,与此同时却又好像重新蒸腾着湿湿的潮气。……多么短暂的夏夜呀!……

孩子们的谈话和火焰几乎是同时停息下来的。……就连那两只狗也打起了瞌睡;在幽淡的月色星光中,我依稀能看见马儿们也低下头休息了。……轻微的睡意袭遍了我的全身,接着我也不由得瞌睡起来了……

一阵清风拂过了我的面庞。我睁开了眼睛:天空已经破晓。

但没有一处泛出红霞,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了。万物都已显现出来了,但轮廓还有些模糊不清。

逐渐地,灰白色的天空豁亮起来了,变成蓝色,空气中的寒意也随之加重了;稀疏的星星眨着点微光,慢慢地消失着;地上反潮了,树叶子纷纷出汗了;有的地方有动静了,那轻轻的晨风已经悄悄地在大地上游动了。多么美妙!我的身子为之而轻松起来,甚至舒展而愉悦地颤动着。

我跳了起来,飞快地走到孩子们那边去。他们睡得正香,沉沉地如同死去一样。火堆在他们中间静静地散发着一种温情而亲切的气息。这时,只有巴夫路霞抬起了身子,他专注地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点了点头,随后顺着烟雾茫茫的河流朝家走。

我还没有走出两俄里,环视一下四周便有种新奇的感觉:就在我的身边,在广袤而潮润的草地上,在眼前那些发绿的小丘上,从树林到树林,在身后那漫漫烟尘的大道上,在亮晶晶被浸红的灌木丛上,在那弥漫着的薄雾之下幽幽发蓝的河面上——都洒遍了清新而跳动着的晨光,起初十分鲜红,到后来是血色的、金色的……

一切都在蛰动着,觉醒着,萌发着,歌唱着,喧闹着,呼喊着。无数的露珠像辉煌耀眼的金刚石一样发射着迷人的红光;那悠扬而轻快的钟声迎面传来,也似乎被早晨的凉气冲刷洗涤过一样;忽然间,一大群精神十足的马儿被那些熟悉的孩子们赶着,从我身旁飞驰而过。……

令人遗憾的是:巴夫路霞就在这一年里死了。但他不是淹死的,而是骑马摔死的。多么可惜呀,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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