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尚书省复位内外官参集仪制及比视品秩以闻,诏付有司颁行。

戊寅,命左谏议大夫魏庠,司封郎中、知制诰柴成务,同知给事中事。凡制敕有未便,宜准故事封驳以闻,所下制敕悉具编次,事当举行者条奏之。从左谏议大夫魏羽之请也。

先是,上急召广南转运使向敏中归阙,擢工部郎中。一日,御笔飞白书敏中及虞部郎中鄄城张咏姓名付宰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将用之。”左右因称其材。秋七月己酉,并命为枢密直学士。

庚戌,雍邱县尉武程上疏,愿减后宫嫔嫱。上谓宰相曰:“程疏远小臣,不知宫闱中事。内庭给使不过三百人,皆有掌执不可去者,卿等固合知之。朕以济世为心,视妻妾似脱屣尔,恨未能离世绝俗,追踪羡门、王乔,必不学秦皇、汉武,作离宫别馆,取良家子以充其中,贻万代讥议。”李昉曰:“陛下躬履纯俭,中外所知,臣等家人皆预中参,备见宫闱简约之事。程微贱,辄陈狂瞽,宜黜削以惩妄言。”上曰:“朕曷尝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尔。”

八月丙辰朔,上草书宋玉大言赋赐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易简因拟作大言赋以献,上览赋嘉赏,手诏褒之。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属小黄门宣事见之,因密奏,而不识其名。及晚朝,上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简曰:“然,乃江南徐邈〔七〕所作。”即取至便坐,上亲较试,再三嗟赏。易简进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盈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固万世基业,则天下幸甚。”

通进、银台司旧隶枢密院〔八〕,凡内外奏覆文字必关二司,然后进御,外则内官及枢密院吏掌之,内则尚书内省籍其数以下有司,或行或否,得缘而为奸,禁中莫知,外司无纠举之职。枢密直学士向敏中初自岭南召还,即上言:“通进、银台司,受远方疏多不报,恐失事几。请别置局署,命官专莅,较其簿籍,以防壅遏。”上嘉纳之。癸酉,诏以宣徽北院厅事为通进、银台司,命敏中及张咏同知二司公事,凡内外章奏案牍,谨视其出入而勾稽焉,月一奏课,事无大小〔九〕不敢有所留滞矣。

发敕司旧隶中书,寻令银台司兼领之。

戊寅,诏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使副使、翰林枢密直学士、丞郎、两省给舍以及三司判勾,各于京朝官内举廉勤强干、明于钱谷、堪任三司判官者各一人,其现任转运使副及年齿衰迈者不在称举之限。

初,黄州团练副使王禹偁量移解州,因左司谏吕文仲巡抚陕西,疏言父老,求徙东土,上即诏禹偁还朝。己卯,授左正言,谓宰相曰:“禹偁文章,独步当世,然赋性刚直,不能容物,卿等宜召而戒之。”寻命直昭文馆〔一〇〕。

九月乙巳,以给事中封驳隶通进、银台司,应诏敕并令枢密直学士向敏中、张咏详酌可否,然后行下。时,泰宁节度使张永德为并代都部署,有小校犯法,永德笞之至死,诏按其罪,咏封还诏书,且言:“永德方任边寄,若以一小校故,摧辱主帅,臣恐下有轻上之心。”不从。未几,果有营兵胁讼军候者,咏复引前事为言,上改容劳之。

丙午,诏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给事中陈恕、左谏议大夫魏庠寇准、右谏议大夫赵昌言、起居舍人知制诰吕佑之等,于幕职、州县官中各举堪任京官者二人;左司谏吕文仲等九十七人,各举堪任五千户以上县令者二人。时天下富庶,上励精求治,听政之暇,尽索两省、两制清望官名籍,阅朝士有德望者,悉令举官。至佑之名,熟视良久,宰相因言:“佑之前举东野日宣无状。”上曰:“此正可令赎前过耳。”遂以佑之预焉。

是秋,自七月初雨,至是不止,泥深数尺,朱雀、崇明门外积水尤甚,往来浮罂筏以济。壁垒庐舍多坏,民有压死者,物价涌贵,近甸秋稼多败,流移甚众。陈、颍、宋、亳间盗贼羣起,商旅不行。上以阴阳愆伏,罪由公府,切责宰相李昉及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曰:“卿等盈车受俸,岂知野有饿殍乎?”昉等惭惧拜伏。黄中出,语人曰:“当时但觉宇宙小一身大,恨不能入地尔。”(此据谈苑,不及吕端,岂以端新预政,久雨非其罪耶?)

冬十月庚申,尚书左丞张齐贤出知定州。齐贤自言母孙氏年八十五,抱羸疾,不愿离左右,上悯然许之。齐贤在相位时,母入谒禁中,上叹其寿考有令子,多赐手诏存问,别加锡与,搢绅以为荣。齐贤寻遭母丧,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是日啖粥一器,终丧止食脱粟饭。

先是,大名府豪民有峙刍茭者,将图利,诱奸人潜穴河堤,仍岁决溢。知府事赵昌言识其故,一日,堤吏告急,昌言命径取豪家廥积以给用,由是,无敢为奸利者。属河决澶州,西北流入御河,涨溢浸府城,昌言率卒负土填,数不及千,乃索禁旅佐其役。或偃蹇不进,昌言怒曰:“府城将垫,人民且溺,汝辈食厚禄,欲坐观耶?敢不从命者斩!”众股栗趋事,不浃辰而城完。上闻而嘉之,壬戌,降玺书奨谕。

自端拱以来,诸州司理参军皆上躬自选择,民有诣阙称寃者,立遣台使乘传案鞫,数年之间,刑罚清省矣。诸路提点刑狱司未尝有所平反,上以为徒增烦扰,罔助哀矜,诏悉罢之,归其事于转运司〔一一〕。

诏审官院,自今京朝官未历州县者,不得任知州、通判。从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之请也。

辛未,右仆射、平章事李昉,给事中、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左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并罢守本官。先是,上召翰林学士张洎草制,授昉左仆射,罢平章事,洎上言曰:“昉因循保位,近霖霪百余日,陛下焦劳惕厉〔一二〕,忧形于色,昉居辅相之任职,在燮调阴阳〔一三〕,乖戾如此〔一四〕,而昉宴然自若,无归咎引退之意。矧中台仆射之重,百僚师长,右减于左,位望轻重不侔,因而授之,何以劝人臣之尽节。宜加黜削,以儆具臣。”上以昉耆旧,不欲深谴,但令罢守本官,制词仍以“久壅化源,深辜物望”责之。黄中谨厚廉洁,习知台阁政事,后进知名士多出其门,然在中书畏慎过甚,政事颇稽留不决,时论弗许之。

是日,以吏部尚书吕蒙正守本官、平章事。蒙正初为相时,金部员外郎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于上曰:“绅,洛中豪家,安肯受赇?乃蒙正未第时,匄索于绅,不能如意,文致其罪耳。”上即命复绅官。蒙正终不自辨,未几罢相,会考课院得绅旧事实状,乃黜之。于是,蒙正复为相,上谓曰:“张绅果实犯赃。”蒙正亦不谢。

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易简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诰为学士,年未满三十,在翰林八年,特受人主之遇,敻绝伦等,或一日至三召见。李沆后入〔一五〕,在易简下,及先参政,乃以易简为承旨,锡赉与参政等。上意欲遵旧制,遂正台席,且俟稔其名望。而易简以亲老,急于进用,因召见,颇言时政阙失,沆等罢,即命易简代之。易简母薛氏入禁中,上命之坐,问:“何以教子,遂成令器?”对曰:“幼则束以礼让,长则训以诗、书。”上顾左右曰:“今之孟母也,非此母,不生此子矣。”

是日,又以枢密都承旨赵镕为宣徽北院使,枢密直学士向敏中为左谏议大夫〔一六〕,并同知枢密院事。

敏中自广南召还,当途者忌焉。会有言敏中在法寺时,国子博士皇甫侃监无为军榷务,以赃败,发私书历诣朝贵,求为末减〔一七〕,敏中亦受之。事下御史具实,尝有书及门,敏中睹其名,不启封遣去。俄捕得侃私僮,诘之〔一八〕,云其书寻纳筩中,瘗临江传舍。驰驿掘得,封识如故。上大惊异,召见慰谕,厚加赏激,遂决意登用,与镕俱命焉。

镕等入谢,上曰:“黄中等以循默守位,故罢,适垂泪叙谢〔一九〕,朕亦为之凄然。昔周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人臣事主,可不念此以保终始。古人尚欲立功名于乱世,况盛世乎?卿等宜各戮力,以副超擢。”(黄中等以循默守位故罢,据别本实录。)

壬申,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出知青州。上顾准厚,既行,念之常不乐,语左右曰:“寇准在青州,乐否?”对曰:“准得善藩,当以为乐也。”累数日,辄复问左右,对如初。其后,有揣帝且复召用准者,因对曰:“陛下思准不少忘,闻准日置酒纵饮,未知亦念陛下否?”上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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