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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戊辰朔,御干元殿受朝。
辛未,曹彬遣翰林副使太原郭守文奉露布,以江南国主李煜及其子弟、官属等五十五人来献。上御明德门受献,煜等素服待罪,诏并释之,各赐冠带、器币、鞍马有差。时有司议献俘之礼如刘鋹,上曰:“煜尝奉正朔,非鋹比也。”寝露布不宣。煜初以拒命,颇怀忧恚,不欲生见上,守文察知之,因谓煜曰:“国家止务恢复疆土,以致太平,岂复有后至之责耶。”煜心始安。徐铉从煜至京师,上召见铉,责以不早劝煜归朝,声色甚厉。铉对曰:“臣为江南大臣,而国灭亡,罪固当死,不当问其他。”上曰:“忠臣也。事我如事李氏。”赐坐,慰抚之。又责张洎曰:“汝教李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帛书示之,乃王师围城,洎所草召江上救兵蜡弹内书也。洎顿首请死,曰:“书实臣所为也。犬吠非其主,此其一耳,他尚多。今得死,臣之分也。”辞色不变。上初欲杀洎,及是奇之,谓曰:“卿大有胆,朕不罪卿。今事我,无替昔之忠也。”
壬申,德音降死罪囚,流以下释之,男子妇人配役者听自便。
乙亥,以李煜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其子弟皆授诸卫大将军,宗属皆授诸将军。
丙子,以煜司空、知左右内史事汤悦为太子少詹事,太子太保徐游、左内史侍郎徐铉为太子率更令,右内史舍人张洎、王克贞为太子中允。克贞,新涂人,在江南守道中立,国人称其长者。
铉性质直,无矫饰。有卢氏簿谢岳者,铉之故人也。凡铨选之制,年七十即罢去。岳与虢州刺史有隙,奏岳年过,不堪其任。时江南人士爵齿,有司疑者,必质于铉。岳求哀曰:“犬马之齿,公实知之。岳家贫,亲属多,仰俸禄以给,今罢去,即填沟壑,愿公言不知。”铉曰:“我实知而言不知,是欺天也。”卒以实对,吏部遂罢岳官。然故人子弟及亲族之孤贫者来依铉,铉必分俸开馆以纳之。
以两浙都钤辖使沈承礼为威武节度使。初围润州,城中兵夜出焚栅,或请往救之。承礼曰:“兵法所谓击东南而备西北者此也。”命士擐甲不动。既而焚栅兵去攻他壁,诸将不设备者悉惊扰,独承礼所部,敌人不敢窥焉。
初,卢绛在宣州,闻金陵陷,帅众趋福建,欲割据岭表。至歙州,刺史龚慎仪闭城拒之,绛怒,攻拔其城,杀慎仪,纵火大略,所过莫不惊扰。传檄至福州,观察判官查元方斩其使。己卯,上闻绛叛,遣其弟袭〔一〕(未见袭时为何官。)赍诏书招谕之。
幸左飞龙院,观卫士射,遂幸北苑,令卫士与契丹使骑射。
庚辰,诏幸西京,将以四月有事于南郊。
济州团练使李谦溥以疾自隰州肩舆还京师,上遣中使持汤剂就赐之,又遣太医诊视。谦溥累上章纳禄,不许,壬午,卒。上甚悼焉,赙赠加等,葬事官给。
癸未,命翰林学士李昉,知制诰扈蒙、李穆等,于礼部贡院同阅诸道所解孝弟力田及有文武材干者凡四百七十八人。及试,问所习之业,皆无可采。而濮州以孝弟荐名者二百七十人,上骇其多,召问于讲武殿,率不如诏。犹自言能习武,复试以骑射,则皆陨越颠沛,上顾曰:“止可隶兵籍耳。”众皆号泣求免。乃悉令退去,劾本州岛官司滥举之罪。
丙申,遣太常丞魏咸熙,于开封府诸县定三等人户税额。咸熙,仁浦之子也。
浚洛水。
二月己亥,羣臣再奉表请加尊号曰一统太平。上曰:“燕、晋未复,遽可谓一统太平乎?”不许。羣臣请易以立极居尊,上不得已,许之。
太子中允高易从、太子洗马商致用判太仆寺,时方议郊禋,俾缮修车辂也。(易从、致用,未见。)
庚戌,以宣徽南院使、义成节度使曹彬为枢密使、领忠武节度使。枢密领节度自彬始。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为宣徽北院使。节度领宣徽自美始。侍卫马步军都虞候李汉琼领振武节度使,步军都虞候刘遇领大同节度使,贺州刺史、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汾州防御使,东上合门使梁迥领汾州团练使,西头供奉官李继隆为庄宅副使,赏江南之功也。
彬归自江南,诣合门进牓子云:“奉敕差往江南句当公事回。”时人嘉其不伐。始,彬之行,上许彬以使相为赏。及还,语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为使相,品位极矣,肯复力战耶,且徐之,更为我取太原。”因密赐钱五十万。彬怏怏而退,至家,见布钱满室,乃叹曰:“好官亦不过多得钱耳,何必使相也。”上爱惜爵位,不妄与人,类此。(会要云彬以平江南故,不罢旄钺,才九月而罢。)
凡以检校官兼中书令、侍中、同平章事者,并谓之使相。唐制皆署敕。五代以来,不预政事。朝会,亲王则分班,余官则缀本官,正衙见谢则押班。凡定制除授者,敕尾存其衔而不署,侧注“使”字〔二〕。
上闻吴越王俶将入朝,辛亥,遣皇子兴元尹德昭至睢阳迎劳之。
契丹遣太仆卿耶律延宁等来贺长春节。
马步军副都军头、毅州刺史史珪坐漏泄省中语,甲寅,出为光州刺史。
初,内客省使丁德裕监吴越兵平江南,德裕恃势刚很,不恤士卒,黩货无厌。吴越王俶奏其事,乙卯,出德裕为房州刺史。
戊午,卢多逊加吏部侍郎,落起复。
己未,吴越王俶及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浚等入见崇德殿,宴长春殿。先是,车驾幸礼贤宅,案视供帐之具〔三〕。及至,即诏俶居之。宠赉甚厚,俶所贡奉亦增倍于前也。庚申,大宴大明殿。后四日,召俶、惟浚宴射苑中。又三日,幸礼贤宅。
初,上即位,召供备库副使魏丕,谓曰:“作坊久积弊,尔为我修整之。”即授作坊副使。丕在职甚尽力,居八年,乃迁正使。上讨泽潞、维扬,下荆、广,收川、峡,征河东,平江南,皆先期谕旨,令治兵器,无不精办。旧床子弩射止七百步,丕增造至千步。三月己巳,以丕领代州刺史,仍典作坊。时京师有作坊,诸州有作院,皆有常课。作坊所造兵器,每旬一进,上亲阅之,列五库以贮焉。寻又分作坊为南北,别置弓弩院。(分作坊为南北在九月。置弓弩院,据会要亦在此年,而无其月日,今并书之。)
庚午,命吴越王俶剑履上殿,诏书不名。辛未,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宰相谓异姓诸侯王妻无封妃之典,上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即令其子惟浚持诏赐之。先是,上数召俶与惟浚宴射苑中,惟诸王预坐,俶拜,辄令内侍掖起,俶感泣。又尝令俶与晋王光义、京兆尹廷美叙兄弟之礼,俶伏地叩头固辞,得止。
上将西幸,俶恳请扈从,不许,乃留惟浚侍祠,遣俶归国。是日,宴讲武殿,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俶泣涕,愿三岁一朝。上曰:“川途迂远,竢有诏乃来也。”先是,羣臣皆有章疏,乞留俶而取其地,上不从。于是命取一黄袱以赐俶,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羣臣乞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惧。既归,每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俶岂敢宁居乎?”益以乘舆服玩为献,制作精巧。每修贡,必列于庭,焚香而后遣之。(俶在太祖朝止一入觐。记闻及东轩录等,或云江南未平俶来朝,太祖遣归,江南既平复来朝,皆谬也。五代史又云:俶还国,益以器服珍奇为献,不可胜数。太祖曰:“此吾帑中物,无用献为!”按太祖待俶甚宠,当无此语。此语盖出于魏王继岌破蜀时,或传者误节之。今不取。)
旧仪,将有事于南郊,必先告太庙。于是,将如西京,不欲载神主俱行。壬申,上亲告太庙,常服乘步辇,百官班于庙庭,不设乐悬,止一献,不行祼礼,不饮福酒,不祭七祀。及祀圜丘于西京,前二日,复命东京留守告宣祖庙焉。
癸酉,以皇子德芳为贵州防御使。
以宰相沈义伦为东京留守、兼大内都部署。左卫大将军(案宋史作右卫大将军。)王仁赡权判留司三司、兼知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