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庆元二年正月戊子,雷。庚寅,右丞相余端礼为左丞相,知枢密院事京镗为右丞相。镗,江西人,淳熙中以检正报谢虏廷,因争撤乐,孝宗嘉之,遂除侍从。会赵汝愚自蜀召还,上谕大臣除镗四川帅。汝愚闻之,谓人曰:“镗望轻资浅,岂可当此方面?”由是两人有隙。汝愚得政,镗时为刑部尚书,亟纳交于韩侂胄。继擢执政,遂为侂冑谋主,至是,遂有右相之除。参知政事郑侨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谢深甫参知政事,御史中丞何澹同知枢密院事。庚子,右正言刘德秀为右谏议大夫。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赵汝愚卒于衡州。汝愚既责零陵,过衡阳已病,又为守臣钱鍪所窘逐,遂服药而卒,天下冤之。时有迪功郎赵师召者上书乞斩汝愚,事虽不行,然韩侂冑之党以汝愚有定策功,惟恐其复进,故当时谓汝愚不死,事固未可知也。甲辰,右谏议大夫刘德秀劾留正四大罪,首论其招伪学以危社稷。伪学之称自此始。诏落正观文殿学士,罢官观。德秀江西人,初自重庆守入朝,不为时相留正所知,以著作佐郎范仲黼,正客也,请为之地,正曰:“此人若留之班行,朝廷无安静之理。”不得已,下除大理寺簿。德秀怨仲黼荐己不力,并憾之。韩侂冑既除德秀监察御史,遂为侂冑鹰犬,既劾正四大罪,遂并仲黼罢之。丁未,裁定添差员阙。赵汝愚讣闻,有旨复元官,许归葬。
二月辛亥朔,省闱知举叶翥、倪思、刘德秀奏论文弊,上言:“伪学之魁,以匹夫窃人主之柄,鼓动天下,故闻风未能丕变。乞将语录之类并行除毁,是科取士稍涉义理,即见黜落,六经、《语》、《孟》、《中庸》、《大学》之书,为世大禁。”辛酉,中书舍人吴宗旦缴赵汝愚复还元官之命。从之。辛未,再蠲临安府民身丁钱三年。甲戌,诏三省、枢密院置省员簿。
三月丙申,命诸将射铁帘。已亥,封皇弟抦为吴兴郡王。丙午,有司上《庆元会计录》。是月,臣僚建言:“国子生员多伪滥,请自今职事官期亲、厘务官子孙乃得试补。”从之。
夏四月甲子,左丞相余端礼罢。壬申,同知枢密院事何澹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叶翥签书枢密院事。乙亥。增置监察御史一员。
五月辛巳,以不雨,祷于天地、宗庙、社稷。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乙酉,申严狱囚瘐死之罚。辛卯,御后殿,赐礼部奏名进士邹应龙等四百九十有九人及第、出身,进士第一人莫子纯已受荫补,故命次名。甲午,减诸路和买折帛钱三年。名孝宗御集阁曰文。甲辰,改慈福宫为寿慈宫。
六月,命监司、帅守臧否县令分为三等。乙丑,度支郎中、淮西总领张釜言〔3〕。“迩者伪学盛行,赖陛下圣明,罢斥奸回,登用贤哲,天下皆洗心涤虑,不敢复为前日之习。愿明诏在位之臣,上下一心,坚守勿变,毋使伪言伪行乘间以坏既定之规模。”乃除尚左郎中。中书舍人汪义端引唐李林甫故事,以伪学之党皆名士,皆根株断除之,一时号为君子,无不斥逐。太皇太后闻而非之,甲戌,御笔:“今后给舍、台谏不必更及旧事,务在平正,以称朕意。”韩侂胄及其党皆怒,遂令台谏争之,于是左谏议大夫刘德秀、监察御史姚愈、张伯垓力争之为不可,乃改为“不必专及旧事”。自是侂胄与其党攻治之志愈急矣。丙子,皇子?生。
秋七月,德音:降诸路死罪囚,释流以下。戊子,流人吕祖俭等量移内郡,以皇子生故也。初,光宗即位,召内侍陈源还自郴州贬所,绍熙四年六月,除内侍省押班。时光宗已病,不能时过宫,源数离间。上即位,章颖为侍御史,论其奸,诏停源官,送抚州居住。庆元元年五月,移处州。至是皇子生,源以恩许自便,不得入国门。给事中汪义端驳之,乃移源婺州,而义端亦出知镇江府。明年夏,始听自便云。诏检正、都司孝核诸路守臣便民五事,取其近情合理者以闻。已丑,监察御史姚愈除殿中侍御史,以附韩侂冑争御笔故也。殿中侍御史黄黼除起居郎、权兵部郎中。御笔之出也,黼独赞圣德,与同列异,故夺言职,未几罢。庚寅,诏诸路搜访高宗皇帝御制、御笔。戊戌,清远军承宣使韩同卿为庆远军节度使。韩侂胄为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
八月癸丑,奉安孝宗皇帝、成穆皇后、成恭皇后神御于景灵宫。丙辰,太常少卿胡纺言:“比年伪学猖獗,图为不轨。近元恶殒命,郡邪屏迹,而或者倡为调停之议,取前日伪学之奸党次第用之。望宣谕宰执,应伪学之党曾经台谏论列者,权住进拟。”遂迁起居舍人。壬戌,皇子?薨,追封兖王,谥曰冲惠。
九月丁亥,复分利州为东、西路。癸巳,嗣濮王士歆薨,追封韶王。丁酉,遣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张贵漠贺金主正旦。
冬十月戊申,上御大庆殿,发寿圣隆慈备福光佑太皇太后、寿成惠慈皇太后、圣安寿仁太上皇帝册宝,遂帅群臣奉上于慈福、寿康宫。辛亥,御文德殿册皇后。壬戌,金主遣吏部尚书张嗣、工部侍郎石顿思来贺瑞庆节。甲戌,大阅诸军。
十一月庚寅,上诣寿康宫,上太上皇帝宽恤诏令。壬辰,右丞相京镗等上孝宗皇帝淳熙宽恤诏令。癸卯,赏宜州捕降峒寇功。
十二月戊申,陈贾自知宁国府除兵部侍郎,以贾淳熙末曾击朱熹故也。先是,熹乞追还职名及改正过待制恩数,继又乞致仕,其初奏略曰:“陛下即位之初,臣以愚贱疏远之踪首蒙眷知,召置讲席,正以庶官无由入侍禁闼,故特假以侍从职名。臣尝再三恳辞,曲蒙天慈加赐手札,俾速祗受,因进不敢力辞。供职四旬,屡得进讲,凡所开启,多蒙采纳。而臣蠢愚,迫切便欲致君尧舜之上,遂触忌讳,以烦谴诃。皇慈过恩,犹不加罪,亲御翰墨,俾就退闲。旬日之间,除书继下,所宜即日拜命,奔走率职,别图后效,以塞前愆,而反覆思维前日之罪,既以学力未充,诚意不至,无以仰称明诏,感悟天衷,衅咎不容湔洗。所有元借职名,已是难复冒居,岂敢更叨进擢之宠?欲望追断新旧职名,俾以寄禄元官复奉鸿庆故宫列圣香火。”其第二奏略曰:“伏念臣本是庶官,无他劳效,元带秘阁修撰,已是两朝过恩。比者只缘圣意欲令讲书,遂使暂陪迩列。未及两月,果以罪戾谴罢而归,所被误恩,理宜追夺。”其第三奏自劾议祧庙事。略曰:“臣之凡愚,素号山野。入侍经幄仅及四旬,意见阔疏,言辞鄙拙,固已有知不堪选用之意。惟有中间辄议僖宗皇帝皇家始祖不当,一旦并行祧毁,且使太庙之祀止及八世,降于天子九庙之礼,尤非所宜。独蒙圣慈特赐宣问,亲奉玉音,以谓僖祖之庙自不当迁,至于再三。不谓孤论难持,竟亦无取。退伏循省,益愧心颜。尚借宠荣,许仍旧职,非但有乖舆论,亦恐上累清朝。”其第四奏乞致仕,略曰:“不意病势危笃,自知难恋圣朝,依例合乞致仕。又念见系庶官,不敢专具奏牍,遂申本贯,依条陈乞。恭奉圣旨,未赐开允,唯是区区,本以乡来入侍日浅,自知未有毫发报称,不当仍带旧职,出领祠官,所以恳避再三,即非过为沽激,所有昨来陈乞致仕,实缘病势危迫,方敢冒昧。今虽苟延喘息,终是不堪。异日使令,不敢更叨廪禄,以速满盈之咎。”其第五奏自劾妄议山陵事,略曰:“去岁曾因集议永阜攒宫,妄意辄陈管见,欲乞少宽远日,改卜神皋,庶妥威灵,以延运祚。今者伏睹进奏院凡前日小大之臣曾议此者皆已坐罪,次第降黜,而臣狂妄,又尝面奏,其迹尤不可揜,其罪尤不可赦,但以所入文字不曾付外,是以漏纲,未抵谴诃。若遂隐匿不言,更冒荣宠,窃虑祗受之后,公论不容,未及终朝,更烦褫夺。顾微臣进退之义虽不足言,而圣朝刑赏之中则为可惜。伏望圣明夺发威断,付之司败,以肃邦刑,庶免烦言,重劳渊听。”其第六奏略曰:“盖臣本意止为已罢讲官,不敢复带侍从职名,而于其间三次奏状,乃因他事,忘其前语,此其所以屡渎圣聪而曾不足以少回天意者也。乞照臣去年申省及后来第一、第二次辞免奏状,早赐施行。”熹之奏虽屡上,朝廷未之许也,而台谏汹汹,争欲以熹为奇货。门人杨楫闻乡曲射利者多撰造事迹以投合言者,亟以书告熹,熹报曰:“死生祸福,久已置之度外,不烦过虑。”然群俭相顾久之,不敢独发。监察御史胡纮草疏将上,会迁去,不果。沈继祖者,为小官时,尝采摘熹《语》、《孟》之说以自售,至是以追论程颐,得为监察御史。纮以藁授之。继祖锐于进取,谓可立致富贵,遂奏:“熹剽窃张载、程颢之余论,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以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收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餐粗食淡,衣褒带博,或会徒于广信鹅湖之寺,或呈身于长沙敬简之堂,潜形匿迹,如鬼如魅,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公不廉等十罪,乞褫职罢祠,其徒蔡元定佐熹为妖,乞送别州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