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留正等曰:人主惟有一心,而人人皆欲伺其所好以投之。所好一形于外,则来者纷然,皆得以乘间而入矣。武王,圣人也,受一獒之献,而召公有忧之,作书累数百言,其防微之意深矣。汉文帝即位之初,有以千里马试帝意者,帝曰:“吉行日五十里,师行日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自是守恭俭清静之治者二十余年,实由此其基也。切惟寿皇圣帝于北物无所取,于滋味无所嗜,于图画无所好,岂特天性恬淡,不为外慕,亦由圣见高明,诚足以知其为有损而无益耳。移其玩物之志于万几兢业之间,此所以勤政务学,独出于百王之上,而小人终无所投其隙也与!
甲申,内批登仕郎张闻礼系太上皇后侄女夫,特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赵雄等奏:“在法,虽戚里,文臣未经铨试,武臣未经呈试,并不许陈乞添差。”上曰:“岂可以戚里而废公法?卿等理会得是。可留下文字,今后有似此等事,切须执奏。”四川制置胡元质、夔路运判韩?奏〔1〕:“夔路之民为最穷,而诸州科买上供金银绢三色,民力重困,所有大宁监盐课委有增羡。臣今与总领所及本路转运司公共措置,已将盐课趱刺之钱买金银,发纳总领所及茶马司,尽蠲免九州民间岁买之弊外,有余剩钱若干,可以尽免今年夔路诸州一年金、科民间买绢之数,余钱又可与民间每岁贴助之费,民力可以少苏。”上曰:“监司郡守兴利除害,实惠及民,要当如此。”并从之。赵雄奏:“夔路之民最贫。韩映为漕臣,措置此钱,以免科扰,宣力甚多。”上曰:“不可不旌赏。”寻加映直秘阁。雨雹。
二月已丑朔,幸佑圣观,即上储宫也。皇太子从,召史浩、曾觌入侍。上御讲宫,顾瞻栋宇,初无改造,俨然如新,喜而念旧舆,至明远楼下,上顾谓皇太子曰:“近日《资治通鉴》已熟,别读何书?”对曰:“经史并读。”上曰:“先以经为主,史亦不可废。”庚寅,参政钱良臣以失举茹骧,改官自劾。诏:“良臣所奏,乃欲以身行法。国有常宪,朕不敢私。可镌三官。”癸巳,诏户部侍郎陈岘、待制张宗元、新知秀州徐本中、饶州居住赵磻老各降三官,以保举茹骧,坐失举也。先是,骧知湖州长兴县,侵盗官钱入己。事发,免真决,台州编管,籍没家财。故有是命。甲午,太学博士高文虎论前宰执、侍从带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在外者,皆有论思献纳之责。上曰:“卿此奏尤为得体,朕亦有听纳之益,且知州郡间民情。”丙申,诏前宰执、侍从带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及太中大夫以上守郡奉祠之人,今后如有已见利便,听非时闻达,即不得辄陈乞恩泽、自述劳绩之类。其责降官不在此限。丁酉,殿副都指挥使郭棣奏:“每遇宣押打球或蒙赐酒,其诸军正额额外统制官内,有于马上率尔奏事者。及赐酒之际,无宣唤辄诣榻前紊烦奏事,甚失臣子事君之礼。乞自今后遇有宣押,从本司约束。”诏从之。
臣留正等曰:朝不失礼,燕不失恭,然后法度正而堂陛之分严。若燕私之际,武夫兵将辄恃恩呢,干求奏请,轻渎主威,则亦几于亵矣。寿皇圣帝所以亟从郭棣之请,盖肃威严,谨名分,防狎慢之意于是乎在,此万世子孙所当遵守也。
癸卯,进呈《淳熙海行新法》。上曰:“朕欲将见行条法令敕令所分门编类,如律与刑统、敕令格式及续降指挥,每事皆聚载于一处,开卷则尽见之,庶使胥吏不得舞文。”赵雄等奏:“士大夫少有精于法者,临时检阅,多为吏辈所欺。今若分门编类,则遇事悉见,吏不能欺。陛下智周万物,俯念及此,创为一书,所补非小。”乃诏敕令所将见行敕令格式申明,体仿《吏部七司条法总类》,随事分门修纂,别为一书。若数事共条,即随门厘入,仍冠以《淳熙条法事类》为名。
三月庚午,进呈知镇江司马伋言:“用石修砌湖闸门,浚海鲜河,使舟船有舣泊之所。”上曰:“司马伋浚河修闸,惠利甚广,可除宝文阁待制。”丁丑,宰执奏事,上曰:“诸路漕臣职当计度,欲其计一道盈虚而经度之也。今则不然,于所部州郡,有余者取之,不足者听之。逮其乏事,从而劾之,吾民已被其扰矣。朕今以手诏戒谕之,俾深思古谊,视所部为一家,周知其经费而通融其有无,廉察其能否而裁抑其耗蠹,庶乎郡邑宽而民力裕也。”赵雄等奏:“责任漕臣,尽于此矣。陛下厉精图治,加惠元元,轸念及此,天下之幸也。”于是出御笔手诏,以戒诸道转运。诏略曰:“分道置台,寄耳目于尔漕臣,职在计度,欲其计一道盈虚而经度之也。职在按察,欲其蚤正素治,毋使至于病民。厥或异此,朕何赖焉?汝等得不视所部为一家,周知其经费而通融其有无,廉察其能否而裁抑其耗蠹?”令两浙转运司刻石,遍赐诸路漕臣。乙酉,进呈除目,李峄欲除太府寺丞,去年七月三日在籍。上曰:“前钱良臣奏”李峄乃李如冈之子,臣李如冈之婿。今臣备数政路,恐外人疑臣私于亲戚,欲乞与外补。“”上曰:“李峄以论荐升擢,不因卿进。然卿既以亲嫌为辞,可与近见阙知军州差遣。”是月,高邮军、通、泰等去年以田鼠为灾,田谷绝收,命赈之。雨雹。
夏四月丙申,上曰:“伯昌近自太府寺丞除提举淮东常平茶盐,其家却恳请德寿宫,欲改除少监。朕思朝廷卿监又非阁门御带之比,尤不可轻授。”赵雄等奏:“陛下至公无私,爱惜名器,虽宗室近属、戚里近亲,除授之际,一毫不以妄与,此可为万世之法。”丁酉,上曰:“州郡间近日添差员数颇多,今后宗室戚里、归正官等添差通判职官等,每州各不得过一员,帅司参议官、诸司属官准此。”
五月甲子,进呈提领封桩库阎苍舒状:“封桩库共管见钱五百三十万余贯,年深有断烂之数。乞拘收西库纲运见钱对兑支遣,其断烂钱贯给工索之费。”上曰:“钱积之久,必致贯朽。”赵雄等奏:“陛下俭德冠古帝王,未尝一毫妄取于民,而府库充足。”上曰:“朕不敢毫发妄用,所以有此,以待缓急之用,实前此所无。”戊辰,进呈秘书省状,以太史局申明堂大礼,合差礼毕奏祥瑞官一员。上曰:“朕以丰年为上瑞,不必差官奏祥瑞也。”丙戌,上曰:“王佐以帅臣亲人贼峒擒捕诛剿,与向来捕贼不同。书生亦不易得。”赵雄等奏乞旌赏,因曰:“今日成功皆出宸算。盖王佐初时奏事,已云束手无策,止日夜俟荆鄂大军三千人至。陛下亟降宸翰,令将本路将兵禁军、义丁土豪无虑四五千人,自足破贼。”宸翰又云:“诸路养兵皆出民力,小寇不用,蓄兵何为?卿为帅臣,焉不知此?”王佐得此训戒,方知惊惧,遂专用本路乡兵等,不复指准大军。今日擒陈峒等,皆乡丁,非大军也。宸翰所料明矣。非陛下明见万里,则王佐成功必不如此之速。陛下必欲旌赏之,宜俟王佐保明立功之人来,先自下推赏,然后及王佐也。“是月,臣僚言:”诸路州郡截用上供钱物,初令度支点对驱磨,既而复令关帐司驱磨。然而关防渗漏之弊终不能革者,缘其间窠目不一,失于参照。且有以某事许截经总制折帛钱,又有不以有无拘碍盖许拘截者,缘所截窠名不一,州郡得以容奸,重叠申部,而逐部只是照应大案合催名色径行销豁,各部各案既不关会,何以稽考?今欲令度支每岁专置截使簿一面,如遇承降指挥截使名色钱物之数,即时抄其所隶部分,候诸州申到帐状,即关会度支回报,方许关帐司驱磨销豁。“从之。
六月戊戌,进呈临安府勘到李显忠诸子师说等无礼于继母王氏,令其子师古行财,倾陷异母兄弟等事。上曰:”师说兄弟呼母为侍婢,可谓悖礼。其母多出货财以倾之,岂为母之道耶?母子皆当抵重罪。朕念显忠昔日归朝,颇著劳效,今殁未久,不忍见其家门零落。朕欲来日批出,悉赦其罪,听其自新,庶几仍有母子之情。自今专务协和,如或不悛,即置典宪未晚。“赵雄等奏:”陛下圣虑及此,不唯有补风教,抑可以感激诸将忠义之心。“已亥,诏:”有司一无所问,仰临安府追集师说等奉宣恩旨,副朕保全显忠门户之意。“既而王氏母子感泣谢恩,旁人见者亦以手加额。上曰:”如此施行,非独可以保显忠门户,亦有补于风教。“是月,求四川遗书,以其不经兵火,所藏官书最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