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丁巳,御集英殿试进士。己巳,赐进士李常宁等二十有四人及第,二百九十六人出身,一百八十有八人同出身。诸科、明经七十有三人,各赐本科及第、出身、同出身有差。甲戌,荐赐新释褐进士钱百万、酒五百壶为期集费。

夏四月辛巳,右仆射吕公著为司空、同平章军国事,仍一月三赴经筵,二日一朝,因至都堂议事;吕大防为左仆射,范纯仁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词,学士苏轼所草也。是夕,轼对于内东门小殿,既承旨。太皇太后忽宣谕轼曰:“内翰何以至此?”轼曰:“遭遇陛下。”曰:“不关老身事,亦不关官家事,此是神宗皇帝之意。当其饮食而停箸看文字,则内人必曰:“此苏轼文字也。”神宗忽时称曰:“奇才,奇才!”但未及用学士而上仙尔。”轼哭失声,太皇太后与上左右皆泣,已而命坐赐茶,曰:“内翰直须尽心事官家,以报先帝知遇。”轼拜而出,撤金莲烛送归院。壬午,孙固守门下侍郎,刘挚守中书侍郎,王存守尚书左丞,安焘为右光禄大夫、依前知枢密院事,胡宗愈为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赵瞻为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甲申,韩川、刘安世进对,太皇太后问:“近日差除如何?”安世等曰:“朝廷用人皆协舆望,惟胡宗愈,公议以为未允耳。”癸丑,范祖禹言:“臣不侍经席已逾两月。昔唐宪宗不对学士两月,李绛奏曰:“为臣等窃禄偷安之计则便矣,其如陛下何?”陛下如好学,则天下之君子皆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辅助德业而致太平矣。陛下如不好学,则天下之小人皆动其心,欲立于朝,以邪谄事陛下,窃取富贵而专权利矣。”

五月。初,胡宗愈除尚书右丞,王觌疏:“宗愈自为御史中丞,论事建言多出私意,与苏轼、孔文仲各以亲旧相为比周。”内批:“王觌论列不当,落谏议大夫,与外任差遣。”翼日,吕公著言:“今来若止为论列胡宗愈便行责降,必未协众情,未敢行下。”后二日,公著与大防、纯仁再论于帘前,太皇太后意犹未解。纯仁退而上疏曰:“侧闻圣训以谓“朋党甚多,宜早施行,恐于卿等不便。”以臣愚见,朝廷本无朋党,只是善恶邪正各以类分。陛下既用善人,则匪人皆忧难进,遂以善人之相称举者皆指以为朋党,所有先降贬谪王觌文字,臣未敢签书。”监察御史赵挺之言:“王觌因言执政而罢,朝论以觌任职,皆为觌贺。”杨康国奏:“一二年来,陛下略不优假言路,去年遂张舜民,今岁又罢王觌,皆缘论及执政,而岁岁逐谏官御史。伏望追寝罢觌之命。”

六月,刘安世言:“臣三次论奏胡宗愈操行污下,毁灭廉耻,诚不足以辅佐人主,参预国论。乞特行罢免。”

秋七月庚戌,日至酉初一刻,赤如赭。壬戌,诏:“应大臣奏举馆职,并依条召试除授。

其朝廷特除,不用此令。”先是,刘安世言:“祖宗定天下,首辟儒馆,以育人材,处于英俊之地,而厉其名节,观以古今之书而开其聪明。近岁以来,浸轻其选,或缘世赏,或以军功,或酬聚敛之能,或徇权贵之荐,未尝较试,遂贴职名。”又言:“今陛下过听臣言,追复旧制,而继云“其朝廷特除者不在此限”,则是名为更张,弊原尚在。欲乞自转运使以上资序特除者得不用此制,度能塞侥幸之门,重馆职之眩”

八月庚子〔2〕,刘安世言:“臣伏见祖宗以来,执政大臣亲戚、子弟未尝敢授内外华要之职。自王安石秉政以后,尽废累圣之制,专用亲党,务快私意。在位之臣,犹袭故态;子弟亲戚,布满要津,此最当今大患也。愿出此章,遍示三省,俾不废祖宗之法。”中书舍人曾肇言:“七月,内批钱珏特差勾当牛羊司;八月,内批刘言特添差勾当翰林司。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杜绝清谒,裁抑恩幸,而近日以来,颇有干求内降特与差遣者。窃恐侥幸之人转相扳援,谨并录上仁宗朝缘内降戒饬诏书事迹凡八条,别为一通。伏乞置之坐右,少助省览。”

九月戊申,苏轼言:“臣今日迩英进读宝训,及太宗皇帝每见时和岁丰、雨雪应时辄喜不自胜,举酒以属群臣;又是日荧惑与日同度,太史奏言当旱,既而雨足岁丰。臣读至此,因进言:水旱虽天意,然人君修德,可以转灾为福。”丁卯,上御集英殿,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谢悰,已赐悰进士出身,除初等职官。刘安世言:“近见悰申尚书省辞免新命状乃云“所有敕命,未敢抵授”。以“祗”为“抵”,以“受”为“授”。昔唐之省中有“伏猎侍郎”,为严挺之所讥而罢。陛下初复制举,岂容有“抵授贤良”乎?”

冬十月,御史翟思等言:“清心莫如省事,省事莫如省官。盖事省则可以省吏,吏省则可以省禄,禄省则可以省费。以今天下之事,其烦简多寡,盖无以异于官制以前。然昔以一官治之者,今析之为四五;昔以一吏主之者,今增而为六七。愿朝廷参考古制,以救今弊。”

十一月,刘安世言:“屡见近臣连名荐士,多为捷径,容使躁求,人怀觊觎,何所不至?”

诏自今臣寮特有荐举,毋得列衔闻奏。

十二月甲午,郓州州学教授周穜罢归吏部,用刘安世、苏轼言也。安世言:“伏见周穜上书,乞以故相王安石配享神宗皇帝。穜以疏远微贱之臣,怀奸邪观望之志,陵蔑公议,妄论典礼。伏望重行窜殛,以明好恶。”轼言:“臣忝备侍从,谬于知人。至引此人,以污学校。谨自劾以待罪。”

闰十二月,诏颁《元枯敕令格式》。范镇卒。甲辰,京西北路管押范镇所定铸成律十二编钟、十二铸钟、一尺、一斛、一响石,为编磬十二、特磬一、箫、笛、埙、篪、巢笙、和笙各二,较景祐中李照所定,又下一律有奇,并书及图法上进。诏送太常寺,令尚书礼部、太常寺参定以闻;诏范镇与一子有官人升一任差遣,制造人等第支赐。诏下,镇已卒。产部尚书韩忠彦、侍郎苏辙、韩宗道言:“本部近编成《元祐会计录》。大抵一岁天下所收钱谷金银币帛等物,未足以支一岁之出。臣等愿明敕本部,随事看详,量加裁损。二圣以身率之,大臣以身先之,则谁不信伏?”贴黄:“乞降朝旨,令本部裁减浮费。前后所减三十余事,率皆浮费之小者,已约及二十余万贯。”诏户部取索应干财用,除诸班、诸军料钱衣粮、赏给特支依旧外,其余浮费,并行裁省,节次以闻。御史中丞李常言:“先帝以人吏无禄为不足以责其廉,遂重其罚而禄之。向已命官核实汰冗。请督责成书。”诏门下中书后省疾速立法。甲寅,太皇太后诏曰:“吾今自以眇身率先天下,今后每遇圣节、大礼、生辰,合得亲属恩泽,并四分减一。皇太后、太妃准此。”

己巳元祐四年春正月甲申,左司谏韩川为集贤校理、权发遣棣州,以数言胡宗愈不听故也。己亥,诏罢回河及修减水河。

二月甲辰,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吕公著卒,赠太师、申国公,谥正献。公著识虑深敏,量闳而学粹,苟便于国,不以私利害动其心。与人至诚,不事表襮,其好士乐善出于天性,士大夫有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相参核,以待上求。神宗尝谓执政曰:“吕公著之于人才,其言不欺,如权衡之称物。”上前议政事尽诚去饰,博取众人之善以为善,至其所当守,毅然不可回夺也。壬戌,御迩英殿,召讲读官讲《尚书》,读宝训。司马康讲《洪范》至“义用三德”,上问曰:“只此三德,为更有德?”康对曰:“皋陶所陈有九德,如柔而立、刚而塞、强而毅之类是也。”先是,上恭默未言,起居舍人王岩叟喜,闻德音,因欲风谏,退而上言:“陛下既能审而问之,必能体而行之。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三数虽少,推而广之,足以尽天下之要。陛下诚能用以修己安人,则尧舜三代之盛可坐致也。”己巳,知邓州蔡确为观文殿大学士,余如故。

三月甲戌,苏颂等奏:撰进汉唐故事,分门增修。诏以《迩英要览》为名。刘安世言:“自去年四月以后,凡十八次疏论列胡宗愈罪状,未睹施行。”又以状申三省,乞将所奏请付外施行。己卯,尚书右丞胡宗愈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详定制造水运浑仪所奏:“宋以火德王天下,所造浑仪,其名水运,甚非吉兆。”诏以元祐浑天仪象为名。刘安世言:“去冬迄春,雨雪愆期,夏苗将槁,秋种未布。伏望特罢宴乐,以示闵雨之意。”丁亥,诏罢春宴。苏轼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3〕,从轼请也。既逾月,轼言:“臣近以臂疾坚乞一郡,但谓朝廷哀怜衰疾,许从私便。及出朝参,乃闻近日台官论奏臣罪状甚多,而陛下不肯降出。伏望圣慈尽将台谏官章疏降付有司,今尽理根治,所贵天下晓然知臣有罪无罪,不是陛下屈法庇臣,则虽死无所恨矣。夫君子之所重者,名节也,故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可杀不可辱之语。而爵位利禄,盖古者有志之士所谓鸿毛敝屣也。人臣知此轻重,然后可与事君父。”辛卯午时,有流星出自东北方,向西北方急流,至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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