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丁亥,权发遣群牧判官郭茂恂言:“准诏以陕西博买蕃部马并粮草,欲专以茶博买马,以彩帛博买粮谷。及以茶马并为一司,令臣具经久利害。臣窃闻昔时亦是用茶折马价,虽兼用金帛等,亦从其便。近岁始专用银绢及钱钞等。况卖茶买马,事实相须,令提举买马官通管茶场,实为职务相济。”从之。诏斩四方馆使韩存宝于泸州。先是,存宝经制泸州夷贼无功,时方大举伐夏,故诛存宝以令诸将。
八月庚申,史馆修撰曾巩兼同判大常寺,诏巩专典史事,更不预修两朝史。上曰:“修史最为难事,如鲁史,亦止备录国事,待孔子然后笔削。司马迁才足以周物,犹止记君臣善恶之迹为实录而已。”王珪曰:“近修《唐书》,褒贬亦甚无法。”上曰:“唐太宗治僭乱以一天下,如房、魏之徒,宋祁、欧阳辈尚不能窥其浅深及所以成就功业之实。为史官者才不足以过其一代之人,不若实录事迹。以待贤人去取褒贬尔。”
九月丙申,熙河路都大经制司言:九月乙酉收复兰州。李宪又言:乞建兰州为帅府,以镇洮为列郡。并从之。己亥,宰臣王珪上《国朝会要》二百卷。仁宗时修会要,自建隆至庆历四年一百五十卷。熙宁初,珪请续之,凡十二年乃成。止熙宁十年,通旧增损,成三百卷。
冬十月,种谔破米脂寨援军。捷书至,群臣称贺。辛巳,史馆修撰曾巩言:“臣修定五朝国史要,见宋兴以来名臣良士,或尝有名位,或素在丘园,嘉言善行,历官行事,军国勋劳,或贡献封章,著撰文字,本家碑志、行状、纪述,或他人为作传记之类,今所修国史,须当收采载述。恐旧书访寻之初有所未尽,乞京畿委开封知府及畿县知县,外委逐路监司、州县长吏博加求访,有子孙者延致询问,所有事迹或文字,尽因郡府纳于史局,以备论次。或文字稍多,其家无力缮写,即官为庸写校正。其尝任两府、两制、台谏之家,家至询访,各限一月发送史局。并中书编集累朝文字及枢密院机要文字、并累朝御札诏副本送本局,以备讨论。”从之。
十一月癸未朔,日有食之。辛丑,环庆、泾原兵去灵州。初,高遵裕攻围灵州,十有八日不能下,粮道且绝。贼决七级渠以灌我师,溃死者甚众。先是,有诏:“辄班师者族。”城久不下,遵裕曰:“活两路生灵得罪,死无所恨。”遂班师。
十二月,先是,知枢密院孙固乞罢西师,即而既出无功,上谕固曰:“若用卿言,必不至此。”于是固又言:“兵法:期而后至者斩。始议五路入讨会于灵州,李宪独不赴,乃自开兰会欲以弭责,要不可赦,乞诛之。”不从。
壬戌元丰五年春二月,两浙路转运司言知润州鞠真卿侮法专威,上曰:“刺史县令,治民为最近。汉自刺史有入为三公者,盖重其任耳。今之藩郡不过数十,往往多不得人,则县令可知也。自今更宜谨择。”乙亥,分命辅臣祈雨。
三月乙酉,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刘谊言:“闻道途汹汹,以卖盐为患。望稍变法以便民。”又上书云:“陛下所立新法本以为民,为民有倍称之息,故与之贷钱;为民有破产之患,故与之免役;为民无联属之任,故教伍保;为民有积货之不售,故设市易,皆良法也。
行之数年,天下讼之,法弊而民病,色色有之。其于役法尤甚。”又言:“蹇周辅元立盐法以救淡食之民,于今民间积盐不售,以致怨嗟。卖既不行,月钱欠负,追呼刑责,将满江西。其势若此,则安居之民转为盗贼,其将奈何?”上批:“刘谊职在奉行法度,既有所见,自合公心陈露。辄敢张皇上书,特勒停。”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于寅。”诏自己亥易服避正殿,减常膳。其日百司守职。乙巳,御雠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黄裳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五百九十三人。
夏四月壬子朔,云阴,日不见食。知开封府王安礼言三院狱空,揭诸府门。辽使过见叹息,称为异事。上曰:“昔由余聘秦观政,内史廖辈从容俎豆以夺其谋者。秦有人也。安礼留意吏事,能骇动外夷,于古无愧矣。”壬戌,崇文殿校书杨完编类元丰以来详定郊庙奉祀礼文,成三十卷以进。癸酉,王珪依前官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依前官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讲义》曰:“建官之制,不惟其名,而惟其实,不惟其官,而惟其人。君子观元丰五年官制之成,左右仆射之名初正也。而以王珪、蔡确为之,则有忝于左右仆射之名矣。观政和三年官名之正,太宰、少宰之名初立也,而以何执中、蔡京为之,则有忝于太宰、少宰之名矣。
甲戌。诏中书五月朔行官制。知定州章惇守门下侍郎,参知政事张璪守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议郎蒲宗孟为中大夫,守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朝奉郎王安礼为中大夫,守尚书右丞。翰林学士、承议郎李清臣试吏部尚书,寻诏清臣特迁朝奉大夫。通直郎、馆阁校勘、检正中书礼房公事王震试右司员外郎,于是开天章阁,初用官制除拜,诏震及雍从辅臣执笔入记圣语,面授以左右司,仍使自书,时论荣之。诏自今更不除余职,见带馆职人依旧,如除职事官,校理以上转一官,校勘减磨勘三年,校书减二年,并罢所带职。丁丑,同知枢密院吕公著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始议五路举兵伐夏,公著谏不听,寻上表求罢。上封还其奏。及西师无功,公著言:”外议皆谓王中正宜正典刑。“于是用李宪策将图再举,公著又固谏,上不悦。会章惇自定州召为门下侍郎,公著因乞代惇守边。章继上,乃有是命。又李舜举入奏,上意悟,欲罢西师。公著入辞,上慰劳之曰:”卿不当居外,行且召卿矣。“五月,手诏:”朝廷议更官制,本欲核正吏治,非徒胶古希奇而巳。比命官置司〔1〕,修讲逾年,逮令颁行,尚爽条理。其详定官恐须益得深晓文法之人。御史中丞徐禧可同详定官制。如顷所论体统,令以此意著为式令〔2〕。盖上尝论苏绰建复官制,上自朝廷,下至州县,悉分为六曹,财赋如一。令先自京师,候推排有序,即监司、州县皆可施行矣。王珪言:“故事,中书进熟进草,唯执政书押。今官制,门下省给事中独许书画黄而不得书草。”舒亶疑之,因以为请。上曰:“造令行令,职分宜别,给事中不当书草。著为令。”三省言:“九寺三监分隶六曹,欲申明行下。”上曰:“不可。一寺一监,职事或分属诸曹,岂可专有所隶?宜曰九寺三监于六曹随事统属。著为令。”上以命令稽缓语辅臣,颇悔改官制。蔡确等虑上意遂欲罢之,乃力陈新官制置禄比旧月省俸钱二万余贯,上意遽止。诏尚书六曹分隶六察。
上谓辅臣曰:“虽周之盛时,亦以为才难。唯能以道泛观,不拘流品,随才任使,则取人之路广。苟不称职,便可黜逐,不可谓已与之官禄反以系吝而难于用法。如臣下有劳,朝廷见知,虽有过失,亦当宽贷。故律有议贤议劳之法,亦周之八柄诏王之遗意。然有司议罪自当守官,诛宥则系主断,如此,则用人之道无难矣。”
六月甲寅,修两朝正史成一百二十卷。上批:“昨据李宪奏进,置堡障以为驻兵讨贼之地。近李舜举奏财粮未备,朝廷以舜举所言忠实可听信,已罢深入攻取之策。若贼犯边,自当应敌掩击。”先是,舜举退,诣执政,王珪迎劳之曰:“朝廷以边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边事属二内臣,可乎?内臣正宜供禁庭洒扫之职耳,岂可当将帅之任耶?”闻者代珪发惭。诏自今事不以大小,并中书省取旨,门下省覆奏,尚书省施行。三省同得旨事,更不带三省字行出。是日,辅臣有言:“中书省独取旨事体太重。”上曰:“三省体均,中书省拟而议之,门下省审而覆之,尚书省承而行之。苟有不当,自可论奏,不当缘此以乱体统也。”先是,官制所莫能究其分省设官之意,乃厘中书、门下、尚书为三,各得取旨出命。既纷然无统纪,至是,上一言遂定。上临御久,群臣俯伏听命,无能有所论说。时因奏事有被诘责者,王安礼进说曰:“陛下固圣矣,而左右辅弼宜择自好之士有廉隅者居之,则朝廷尊。至于论事,苟取容悦偷为一切之计而已,人主将何便于此?”上善其言。戊午,宰臣王珪言:“天圣中修真宗正史成,别录《三朝宝训》以备省览。今当修仁宗、英宗两朝宝训。”诏秘书省著作局依例修进,差林希、曾巩。诏尚书省得弹奏六察御史失职。壬申,广南西路转运使马默言安化州蛮作过,上曰:“默意欲用兵耳。用兵大事,极须谨重。向者郭逵安南与昨来西师兵夫死伤皆不下二十万。有司失入一死罪,其责不轻,今无罪置数十万人于死地,朝廷不得不任其咎。天下大事盖常起于至细。”章惇曰:“唐虞君臣相戒,亦曰一日二日万几。”上曰:“知几至难,惟圣贤为能图于未形,所以无智名勇功。其次于其几兆而图之,则易为力。其下事至于著见而谋之,故用力多而见功寡。”章惇又曰:“善师者不陈,盖图之未兆耳。”上曰:“事之将兆,天常见象,但人不能知。彗孛示人事甚直,犹如语言,顾今无深晓天道之人耳。古人能知之,则能消伏。”王珪曰:“天象既如此,必至于用兵,此亦数也。”上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能正厥事,虽必至于用兵,可以无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