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壬子,平章事刘沆罢知应天府。范师道、赵抃既出,御史中丞张昪言:“天子耳目之官,进退用舍,必由陛下,奈何以宰相怒斥之?”又请与其属俱出。吴中复指沆治温成丧,天下谓之“刘弯”。俗谓鬻棺者为“弯”。则沆素行可知。昪等益论辩不已,凡上十七章。沆知不胜,乃自请以本官兼一学士守南京,故有是命。昪弹劾无所避,上谓昪曰:“卿孤特乃能如是。”昪曰:“臣朴学愚忠,仰托睿圣,是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交者多,而赤心谋国者少,陛下似孤立也。”上为之感动。权知开封府曾公尧为给事中、参知政事,知江宁府包拯为右司郎中、权知开封府。拯立朝刚严,闻者皆惮之,贵岁“杰按:岁,应为戚之误。”宦官为之敛手。旧制,凡讼诉,府吏坐门先收状牒,谓之“牌司”,拯开正门,径使至庭自言曲直,吏民不敢欺。乙卯,天章阁侍讲胡瑗管勾太学。瑗既为学官,其徒益众,太学至不能容,取旁官舍容之。礼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于是瑗擢经筵,治太学犹如故。
丁酉嘉祐二年春正月癸未,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贡举。先是,进士益相习为奇僻,钩章棘句,浸失浑淳。修深疾之,遂痛加裁抑。时所推誉皆不在选,嚣薄之士候修晨朝,群聚诋斥之,然文体自是亦少变。
吕中曰:唐之文体至韩愈而古,本朝之文至欧阳子而古,谓欧阳子今之韩愈,非溢美矣。然唐文三变,非唐之文变也,乃韩、柳自变于下也,故当时惟韩、柳之徒与之俱变,而天下之文体不为之变,以其变之之权不出于上也。我朝承五季之乱,盖风俗文章屡变之下流,而人心学术一新之都会也。自我太祖、太宗留意文治,而真宗复戎厉词臣之浮靡,仁宗复进好古笃行之士以矫文弊,是其斡旋天下之大势,韩“杰按:韩字疑。”移风俗之要权,益自上始。则文体之变虽在于嘉祐之时,实萌于天圣之初矣。
二月,太子太师致仕杜衍卒。自作遗疏,其略曰:“无以少安而忽边防,无以既富而轻财用。宜早建储嗣,以安人心。”
三月丁亥,赐进士章衡等二百六十二人及第,一百二十六人同出身。是岁,进士与殿试者始皆不落。已丑,赐诸科三百八十九人及第。庚子,陈州言护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谥武襄。青为人谨密寡言,其计事,必审中机会而后发。师行,先正部伍,明赏罚,与士同塞“杰按:塞,寒之误。”饥劳苦,虽敌猝犯之,无一士敢后先者。故其出常有功。喜推其功以与将佐。始与孙沔破贼,谋一出青。贼已平,经制余事,悉以诿沔,退然如不用意者。沔始服其勇,既又服其为人,自以为莫及也。
夏四月丙寅,雄州言北界、幽州地大震。司天监言:“据《崇天历》,己亥年日当食正月朔。乞定戊戌年十二月为闰以避之。”诏不许。
五月庚辰,并代钤辖、管勾麟府军府军事郭恩与夏人战于断道坞〔2〕,死之。己亥,诏:“审官、三班院文武官旧皆自投文字乞磨勘转官,有妨廉节。自今更不许自陈。其任西川、广南官岁满前五月,余路前两月,令本院预举行之。”
秋七月辛卯,令翰林承旨孙抃、中丞张昪磨勘转运使及提点刑狱课绩,以岁满所上功状分殿最,为上、中、下三等,用唐考功四书之法以稽行实。癸亥,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王彰、材识兼茂明于体用夏噩。彰所对不入等,噩入第四等。
八月丁卯,置天下广惠仓。初,枢密使韩琦请罢鬻诸路户绝田募人承佃,以夏秋所输之课给在城老幼贫乏不能自存者。既建仓,乃诏逐路提点刑狱司专领之。戊辰,知谏院陈旭言:“比日内降营求恩赏者甚多,请令中书、枢密院推勘,以正干请之罪。”从之。仍榜御史台、阁门。
冬十二月,王洙侍迩英阁,讲《周礼》,至“三年大比,大考州里,以赞乡大夫废兴”,上曰:“古者选士如此,今率四五岁一下诏,故士有抑而不得进者。”戊申,诏:“自今间岁贡举,进士、诸科悉解旧额之半。进士增试时务策三条,诸科增试大义十条。又别置明经科。旧置说书举,今罢之。每秋赋,自县令佐察行义保任之上于州,州长贰复审察得失,然后上本道使者类试。已保任而后有缺行,则州县皆坐罪。若省试而文纰缪,坐元考官。”
戊戌嘉祐三年春二月乙巳,太常博士吴及改右正言。及复上疏曰:“同姓者,国家之屏翰;储副者,天下之根本。陛下根本未立,四方无所系心。请择宗室子以备储副,陛下他日有嫡嗣则厚加恩礼,俾令归邸,于理无嫌,于义为顺。”
三月辛未朔,翰林学士欧阳修兼侍读学士。修言:“侍读最为清近,祖宗时不过一两人。今与经筵者十四人而侍读十人,外议皆云“经筵无坐处矣。”欲乞罢臣此命,不使朝廷遴选之清职,遂同列授之冗员。”诏不许。修固辞不拜。修又言:“切以学士、待制号为侍从之臣,所以承宴间,备顾问,以论思献纳为职。自祖宗以来,尤所精择。其后员数渐多。往时学士、待制至六七十员,近年稍吝除拜,今犹及四十余员。欲乞检详前史及国朝故事,自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并各立员数,苟无其人,虚位以待。”己卯,起居舍人范镇知制诰。镇自罢言职,每因事,未尝不以储嗣为言,冀上心感动。及知制诰正谢,又面论之曰:“陛下许臣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
夏四月乙丑,罢修睦亲宅祖宗神御殿。
五月壬申,管勾国子监吴中复请自今遇科场补试监生,以四百五十人为额。从之。寻又增一百五十人。初,盐铁副使郭申锡受诏行河,与河北都转运使李参论议不相中,讼参遣小吏黄守忠赍河图属宰相文彦博。御史张伯玉亦奏参朋邪结托有状。乃诏推劾,而申锡、伯玉皆不实。伯玉以风闻免劾。乙酉,诏曰:“朕常患民之好事,而风俗渐靡于薄也,思有以革正之。非吾士大夫躬率以义而导之于善,则何以哉?申锡与参相决河,议论之异,遂成私忿,以至兴狱,置对逾旬。参验所陈,一无实者。士人之行,乃至是乎!使吾细民,何所视效?其降申锡知徐州。”寻改知潦州。
六月丙午,平章事文彦博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郭申锡、张伯玉攻彦博虽不胜,彦博亦不自安,数求退。上许之。枢密使、工部尚书韩琦依前官平章事,枢密使贾昌朝罢为景灵宫使,兵部尚书宋庠为枢密使、同平章事,枢密副使田况为枢密使,右谏议、中丞张昪为枢密副使。权知开封府包拯为权御史中丞。拯言:“东宫虚位日久,天下以为忧。夫万物皆有根本,而太子者,天下根本也。根本不立,祸执大焉!”上曰:“卿欲谁立?”拯曰:“臣所以乞预建太子者,为宗庙万世计尔。陛下问臣欲谁“杰按:以上至“拯曰”为衍文。”拯曰:”臣所以乞预建太子者。为宗庙万世计尔。陛下问臣欲谁立,是疑臣也。臣行年七十且无子,非邀后福者。“上喜曰:”徐当议之。“拯又言:”近年内臣禄秩权任优崇稍过,凡事更加裁抑。“又言:”朝廷诏令行之未久,即有改易。乞今后处置事宜、申明制度,更加谨重。“又陈教养宗室之法,请条责诸路监司及御史府自举属官,谏官、御史不避二府荐举者听,两制得至执政私第。事多施行。壬子,上谓三司使张方平曰:”监御厨内臣宝昭齐等宴日擅杀羊羔,且羊羔乃物之未成者,而枉其生理。尝戒使勿杀,今复杀之,不可不惩也。“特冲替。丁卯,交趾贡异兽二,称贡麟。知庆州杜植奏请回降诏书但云”得所进异兽“,足使殊俗不能我欺,又不失朝廷怀远之意。乃诏止称异兽云。
秋七月壬辰,复以度支员外郎范祥制置解盐,从三司使张方平及御史中丞包拯之言也。祥自皇祐五年坐他罪责去。祥始言岁入缗钱可得二百三十万,后不能办,至和元年,止百六十九万,遂以元年入钱为岁课定率,量入计出,可助边费十之八。久之,并边复听入刍粟以当实钱,而虚估之弊滋长,券直亦从而贱,岁损官课无虑百万。祥既受命,请重禁入刍粟者。其券在嘉祐已前,每券别使输钱一千,然后予盐。又言:”商人持券,若鬻盐京师,皆亏失本钱。请置官京师,蓄钱二十万缗,以待商人至者。券若盐估钱,则官为售之。券纸六千,盐席十千,毋辄增损,所以平其市估,使不得为轻重。“诏以都盐院监官兼领之。自是稍复祥旧云。权知开封府欧阳修言:”臣伏见谏官陈旭乞请侥求内降之人,委二府劾奏干请者之罪,蒙朝廷依奏施行。臣自权知开封府,未及两月之间,十次承准内降,虽有司执奏,终许公行。然小人干求,未有约束止绝。臣欲乞根究因缘干求之人,奏摄下府勘劾,重行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