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乙丑,内出手诏:“祖宗以来,三岁一亲郊,即遍祭天地,而百神靡不从祀。今祀明堂,而礼官所定止祭昊天五帝,不及地祇;配坐不及祖宗,未合三朝之制。况比年水旱地震,稼穑不登,移郊为大享,盖亦为民祈福。宜合祭皇地祇,奉太祖、太宗、真宗并配,而五帝、神州亦亲献,日月、河海诸神悉如圜丘从祀。”因谓文彦博曰:“礼非天降地出,缘人情尔。礼官习拘儒之旧传,舍三朝之成法,非朕所以昭孝息民也。”
五月己酉,内出明堂乐曲及二舞名,文舞曰《右文化俗》,武舞曰《成功睿德》。
六月己未,内出御撰明堂乐八曲。以君、臣、民、事、物配属五音,凡二十声为一曲。丁卯,以御撰黄钟五音五曲凡五十七声下太常隶习之。辛巳,屯田员外郎吕公著同判事部南曹。公著,夷简之子也,尝召试馆职,不就,于是上谕曰:“知卿有恬退之节。”因赐五品服。
秋七月戊子,出御选明堂无射宫乐曲谱三,皆五十七字,五音一曲,奉俎用之;二变七律一曲,饮福用之;七律相生一曲,退文舞、迎武舞及亚献彻豆用之。
九月辛亥,大享天地于明堂,以太祖、太宗、真宗配,从祀如圜丘。大赦。文武职官、致仕官并特与转官,不为永例。诏内降指挥:“百司执奏毋辄行,敢因缘干请者,谏官、御史察举之。”初议肆赦,上谓辅臣曰:“比有贵戚近习寅缘请托,以图内降。可于赦文中严切禁止。”辅臣对曰:“载之赦条,恐未尽圣意。”乃别为手诏,与赦同降。先是,彭思永入为侍御史,极论内降之弊。及祀明堂前一日,有传赦书语百官迁官者。时参知政事缺员,张尧佐朝暮待命,而王守忠亦求为节度使,思永遂奏:“陛下覃此缪恩,无意孤寒,独为尧佐、守忠尔。”且言外戚秉政、宦官用事,皆非宗社之福。疏入,上震怒,诏诘思永安从得此?谏官吴奎言:“御史许风闻。若必穷主名,则后无敢以事告御史者,是朝廷自蔽耳目也。”上寤,不复致诘。思永寻罢侍御史,知宣州,而尧佐、守忠之议遂格。入内都知麦允言卒,赠司徒、武安节度使。又诏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同知礼院司马光言:“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卫人使之繁缨以朝。孔子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夫爵位尊卑之谓名,车服等威之谓器,二者人主所以保畜其臣而安治其国家,不可忽也。今允言近习之臣,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
冬十月,初议覃恩,高若讷谓文彦博曰:”官滥巳久,未有以节止,今又启之,何也?“彦博不听。辛未,诏宰臣文彦博、宋庠、参知政事高若讷、史馆检讨王洙编修《大享明堂记》。十一月乙酉,召太子中舍致仕胡瑗赴太乐所,同定钟磬制度。戊子,命中丞郭劝、知谏院包拯放天下欠负。壬辰,赐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金部员外郎许元进士出身。上尝谓执政曰:”发运使总领六路八十八州军之广,宜得其人而久任之。今许元累上章求解,朕思之,不若奖励,以尽其才。“故特有是赐。
闰十一月丙辰,出内藏库缗钱四十万、绸绢六十万下河北便籴粮草。先是,河北沿边水灾,朝廷蠲民税几尽。至秋禾稼将登,而镇、定复大水,沿边尤被其害。上忧军储不给,故特出内府钱帛以助之。丁巳,手诏:”宜委中书门下、集贤院及太堂礼乐官,将天地五方、神州日月、宗庙社?祭享所用登歌、宫县审定声律是非,按古今调谱中和,使经久可用,以发祖宗之功德。“于是中书门下集两制、太常官置局于秘阁,详定太乐。承旨王尧臣等言待制赵师民博通古今,愿令预详定,及乞借参知政事高若讷所校十五等古尺。并从之。已未,三司使、户部侍郎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是日,诏后妃之家无得除二府职位。庚申,又加张尧佐同群牧制置使。辛酉,赐贵妃张氏从弟希甫、及甫并进士出身,尧佐之子也。是夜,秀州地震,有声如雷,自西北起。癸亥,知谏院包拯等言:”陛下即位仅三十年,未有失道败德之事。乃五六年,超擢张尧佐,群臣皆窃议其过皆不在陛下,在女谒、近习及执政大臣也。盖女谒、近习知陛下继嗣未立而有所私,莫不潜有趋向而附结之。执政大臣不思规陛下以大谊,乃从谀顺指,高官要职,惟恐尧佐不满其意。况下制之日,阳精暗塞,氛雾继起。伏望陛下断以大义,稍割爱情,必不得已,宣徽、节度使择与其一。如此则仰合天意,俯顺人情,而重光盛德矣。“初,执政希上旨,一日除尧佐四使,又以王举正重厚寡言,同日授御史中丞。甲子,举正上殿,力言擢用尧佐不当。疏入,不报。戊辰,朝退,举正留百官班廷争,复帅殿中侍御史张择行、唐介及谏官包拯、吴奎、陈旭,吴奎于上前极言,且于殿庑切责宰相。上闻之,遣中使谕旨,百官乃退。己巳,诏:”近台谏官累乞罢张尧佐三司使,及言不可用为执政之臣。若优与官爵,于体差便。遂除宣徽使。兼已指挥,自今后妃之家毋得除两府职任。今台谏官重有章疏,其言反覆,在法当黜。朝廷特示含容。“时上怒未解,枢密副使梁适独进曰:”台谏官盖有言责,然宠尧佐太厚,恐非所以全之。“是日,尧佐亦奏辞宣徽使、景灵宫使。乃诏学士院贴麻处分。
十二月甲申朔,诏班三品以上家庙之制,凡得立庙者,许嫡子孙袭爵,世降一等。其后终以有庙者之子孙或官微不可以承祭,又朝廷难尽推袭爵之恩,遂不果行。
辛卯皇祐三年春正月丙子,诏分淮南为两路:扬州为东路,庐州为西路。
二月,文彦博等奏上《明堂大享记》三十卷、《纪要》二卷。上为之序。己亥,诏三司:河北入中粮草复行见钱法。时三税、四税二法并行于河北,未几,茶法复坏,刍粟之入,大约虚估居十之八。券至京师,为南商所抑,茶每直十万,止售钱三千,富人乘时收蓄,转取厚利。三司患之,请行贴买之法,每券直十万,北商售三千,倍为六千,复入钱四万四千,贴为五万,给茶直十万。诏又损钱一万,然亦不足以平其直。北商无利,入中者寡,公私大弊,知定州韩琦及河北都转运司皆以为言,下三司议。三司奏请复见钱法,可之。仍一用景祐三年约束。又惧好事者之横议也,庚子,诏:”自今有依前事为议者,并须究知厥理,审可施用。若其事已上而验问无状者,寘之重罚。“
三月,谏官包拯、吴奎、陈旭言平章事宋庠不戢子弟,在政府无所建明。庚申,罢为刑部尚书,观文殿学士、知河南府刘沆为参知政事。戊辰,迩英阁讲《易》。至”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上曰:”人之情欲皆生于阴阳,而节之在人。“杨安国对曰:”臣以为人有六情:喜、怒、哀、乐、好、恶;天有六气:阴、阳、风、雨、晦、明。故人之生,天命之谓性,而命,人之所禀以生也;性,人之所赋以分也。言情则性之移也,语欲则情之肆也。故六情相滥,则喜生于风,怒生于雨,哀生于晦,乐生于明,好生于阳,恶生于阴。故圣人取损象以惩忿窒欲也。“上然之。庚子,迩英阁讲《易﹒鼎卦》。上问:”九四之象,施之人事如何?“杨安国对曰:”鼎为烹饪成新之器,上承至尊,下又应初,上承下施,任重非据,故足折而覆餗矣。其犹任得其人,虽重而可胜;非其人,必有颠覆之患。“上曰:”任人不可不谨重也。“
夏四月丁未,御迩英阁,谓讲读官曰:”《易》有精微,朕每以疑难问卿等,得无烦乎?“曾公亮对曰:”臣等幸承明问,惧不能对,岂敢言烦?“上曰:”卿等宿儒转学,多所发明。朕虽知暑,亦未尝倦,但恐卿等劳尔。“丁度复进曰:”自古帝王盛治日久,非内惑声色,则外穷兵黩武。陛下即位三十年,孜孜圣学,虽尧、舜之聪明不是过。“因顿道称谢。刑部郎中、知制诰曾公亮为翰林学士。公亮自为集贤校理,即预经筵,凡十余年,上每厚遇之。及迁学士,管勾三班,公亮尽取前后条目置座侧,案以从事,吏束手无能为,后至者皆莫能易。
五月辛亥,眉州彭山县上瑞麦图,凡一茎五穗者数本。上曰:”朕尝禁四方献瑞。今麦秀如此,可谓真瑞矣!其赐田夫束帛以劝之。“庚午,宰臣文彦博等言:”臣等尝闻德音,以缙绅之间多务奔竞,若恬退守道者稍加旌擢,躁求者庶几知耻。伏见工部郎中、直史馆张瑰十余年不磨勘;殿中丞王安石进士第四人及第,旧制一任还,进所业,求试馆职,安石凡数任无所陈;大理评事韩维尝预南省高荐,自后五六岁不出仕宦,好古嗜学,并乞特赐甄擢。“诏赐瑰三品服;召安石赴阙,俟试毕,别取旨;维令学士院与试。安石、维并辞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