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曰:常平、义仓,均之为荒政良法也。然义仓之置自乾德始,亦自乾德而止;自庆历置,亦自庆历而罢,何耶?盖常平出于官,又仓出于民。出于官者,官自敛之,官自出之,其弊也虽不足以利民,亦不至于病民。出于民者,民实出之,官实敛之,其弊也不惟民无所出,而官从而病之,此祖宗之亟行亟罢,非为一时虑也,为异日虑也。若夫常平之法,自景德、祥符而始立,固已纤悉曲尽。拔上供以充之,防扰民也:隶司农而不属三司,防移用也;沿边分置,虑其防遇籴也;经二岁则以新易陈,虑其有腐粟也;减价而粜,仍不得追本钱,虑其失陷籴本也。加以仁祖之恭俭爱人,其所积倉久而愈多矣。然孰知嘉祐常平之利民,反而移为青苗,取民之本欤?

冬十月甲午,徙夏竦判河中府,陈执中知陕州。谏官张方平亦请罢竦统帅。执中又言:“千里禀命,非所以制胜。”于是两人俱罢,始分陕西为四路焉。壬寅,张方平言:“自元昊为寇三年,虽常得逞,而绝其俸赐,禁关中市,今贼中尺布可值钱数百。以此揣贼情安得不困?倘有悔心,势未能自通。今因南郊大礼,宜特推旷恩,以示绥怀。或特降一诏,或著之赦文。愿陛下延召大臣,商愚计而施行之。”上喜曰:“是吾心也。”命方平以疏付中书。吕夷简读之,拱手曰:“公言及此,社稷之福也。”

十一月丙辰,以京城谷贵,发廪粟一百万斛贱价出粜,以济贫民。丙寅,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是月,梁适自陕西还,知庆州范仲淹附奏攻、守二议。

十二月丁丑,司天监上所修《崇天万年历》。己丑,翰林学士王尧臣等上新修《崇文总目》六十卷。戊戌,诏资政殿大学士自今定置两员,学士三员。

壬午庆历二年春正月丁巳,命翰林学士聂冠卿权知贡举。自元昊友“杰按:友,“反”之误。”,军兴,用度不足,羽毛、筋力、胶漆、铁炭、瓦木之类,一切以盐易之,猾商与官吏为奸,至是。诏复京师榷法。知庆州范仲淹前奏攻、守二议,诏答以“将帅累经挫衄,若幸于或胜,恐非良筹。假令克获,又烦守备。”仲淹复奏曰:“议攻者谓守则示弱,议守者谓攻必速祸。今臣思之,乃知攻有利害,守有安危。盖攻其速者则害必至,攻其近者则利必随。守以土兵则安,守以东兵则危。又睹赦文,谓彼无骚动则我不侵掠。臣愿朝廷于守策之外,更备攻术,宁有备而不行,岂当行而无备也?且自古兵马精劲,西戎之所长也;金帛阜富,中国之所有也。礼义之不可化,干戈之不可取,则当任其所有,胜其所长。臣前知越州,每岁纳税和买绢余三十万,偿以啖戎,是费一郡之入而息天下之弊也。”诏陕西诸路经略招讨司参议以闻。

二月丁丑,召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侍讲迩英阁。故事,台丞无在经筵者。上以昌朝长于讲说,特召之。契丹谋遣使致书求关南地,知保州王果先购得其书藁以闻,且言契丹潜与昊贼相结,将必渝盟,请预为控守。诏札付河北安抚司密修边备。知制诰富弼言:“省试有三长,殿试有三短。唐武后始有殿试,此何足法?必虑恩归有司,宜使礼部次高下以奏,而引诸殿廷唱名赐第,则与殿试无所异矣。”辛巳,诏罢殿试。而翰林学士王尧臣、同修起居注梁适皆以为祖宗故事不可遽废,越三日癸未,诏复殿试如旧。诏河北诸州强壮自三月后并赴州阅习,委知州择其强壮者刺手背为义勇军,不愿者释之,而存其籍,以备守茸城池。辛丑,以新知澶州王德用为保静军节度使。契丹将渝盟,上起德用于曹州。入见上,流涕言:“臣前被大罪,陛下幸赦而不诛,今不足辱命。”上慰劳曰:“今河北方警,藉卿威名镇抚尔。”又赐手诏以遣之,即拜节度使。

三月乙丑,上御崇政殿,赐进士杨寘及诸科四百五十九人及第、出身。寘,察弟,初试国子监、礼部,皆第一。及是启封见姓名,喜动于色,公卿相贺为得人。通判颍州,未至官,持母丧,病羸卒。己巳,契丹遣刘六符来致书。先是,西兵久不决,六符以中国为怯且厌兵,因教其主聚兵幽、蓟,声言欲入寇。及是,先以书来求关南十县。正月己巳,历选可使北者。宰相吕夷简举知制诰富弼,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上为动色。壬申,命弼为接伴。弼以二月丙子发京师。辛未,授弼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将使弼报聘故也。弼曰:“国家有患,唯命是从,不敢惮劳,臣之职也,奈何逆以官爵赂之?”固辞不受。是春,范仲淹巡边至环州,州属羌阴连北为边患,仲淹乃奏种世衡知环州以镇抚之。诏从仲淹所请。有牛家族奴讹者倔强,未尝出。闻世衡至,遽郊迎。世衡与约:诘朝行其族。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曰:“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缘险以进。奴讹方卧帐中,世衡蹙而起,奴讹大惊,率其族罗拜。其后百余帐皆自归,莫敢贰。夏四月戊寅,命权御史中丞贾昌朝、右正言田况、知谏院张方平、入内都知张永和与权三司使姚仲孙同议裁减浮费。

吕中曰:我仁祖天性恭俭,必不妄兴一役,妄费一物,又何待诸臣进节用之说?盖我朝之财,始蠹于天禧、祥符,再蠹于宝元、庆历。自祷祠之事兴、宫室之役起,內之帑藏稍已空竭,则省浮费之策不得不申明于天圣之年也。自元昊叛于西,契丹扰于北,外之财用不免告匮,则节冗费之说不得不条画于庆历之日也。

庚辰,诏以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回谢契丹国信使,西上阁门使符惟忠副之。初,虏书言太宗举无名之师直抵幽、蓟。一时莫知所答,拱辰独请问曰:“河东之役,本诛僭伪。契丹遣使行在致诚款,已而寇石岭关,潜假人兵以援贼。太宗怒其反覆,既平继元,遂下令北征,安得谓之无名?”上喜曰:“事本末乃如此。”因谕执政曰:“非拱辰详识故事,殆虽答也。”补延州僧光信为三班借职。知青涧城种世衡言:光信与西贼战,屡获首级。又言光信本姓王,请赐名嵩,仍乞权授一官,故以命之。时世衡既遣嵩入辽境,间野利旺荣兄弟矣。甲午,徙知澶州王德用为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仍降诏谕以选任之意。初,刘六符见德用于澶州,喜曰:“闻公名久,乃幸见于此。今岁大熟,非公仁政所及邪?”德用谢曰:“明天子在上固常多丰年。”因言己衰老,中国多贤士大夫。指坐客历陈其家世,六符竦听。庚戌,河北都转运使李昭述请修澶州北城,从之。先是,河决久未塞,昭述但以治堤为名,调农兵八万,逾旬而就。刘六符过之,真以为治堤也。及还而城具,甚骇愕。癸丑,命知贝州、供备库使、恩州团练使张茂实为回谢契丹国信副使,代符惟忠也。

五月甲寅,诏三馆臣僚上封事及听请对。集贤校理欧阳修上疏曰:“臣闻自古王者之治天下,虽有忧勤之心,而不知致理之要,则心愈劳而事愈乖;虽有纳谏之明,而无力行之果断,则言愈多而听愈惑。臣伏思圣心所甚忧而当今所最阙者,不过曰无兵也,无将也,无财用也,无御戎之策也,无可任之臣也。此五者,陛下忧其未有,而臣谓今皆有之,然陛下未得而用之者。何哉?曰:朝廷有三大弊故也。何谓三大弊?一曰不谨号令,二曰不明赏罚,三曰不责功实。大弊因循于上,则万事废坏于下。”戊午,建大名府为北京。景祐中,范仲淹知开封,建议城洛阳以备急难。及契丹将谕盟,言事者请从仲淹之请。吕夷简谓:“敌畏壮侮怯。遽城洛阳,亡以示威,必长敌势。景德之役,非乘舆济河,则敌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将亲征,以伐其谋。”诏既下,仲淹又言:“此可张虚声尔,未足恃也。城洛阳既卯及,请速修京城。”议者多附仲淹议。夷简曰:“此囊瓦城郢计也。使敌得渡河而固守京师,天下殆矣。故设备宜在河北。”卒建北京。识者韪之。己未,以知天雄军程琳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定州路都部署王德用改判定州。德用至定州,日教士卒习战,顷之皆可用。契丹使人来觇,或请捕杀之。德用曰:“被得其实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乃下令:”具糗粮,听吾鼓声,视吾旗所向。“觇者归,告契丹谓汉兵将大入,既而复议和,兵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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