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上谓王旦等曰:“茶盐之利,要使国用赡足,民心和悦。卿等宜熟思之。”诏差翰林学士李迪、权御史中丞凌策、知杂御史吕夷简与三司同共定夺,务要茶园、盐亭户不至辛苦,客旅便于兴贩。

十一月,河西节度使、知许州石普上言九月下旬日食,又言:“唃厮啰欲阴报曹玮,请以臣尝所献阵图付玮,可使玮必胜。”先是,上方崇符瑞,而普请罢天下醮设,岁可省缗钱七十余万,以赡国用,遂忤上意。于是上益怪普言逾分。王钦若因言普欲以边事动朝廷,上怒,命吕夷简置院推鞫,狱具,集官参验。九月下旬,日不食。诏除名配贺州。普倜傥有胆略,两平蜀盗,大小数十百战,众伏其勇也。以知秦州曹玮为秦州都部署,以李及知秦州。时玮数上章求解州事,问王旦:“谁当代玮者?”旦荐及可任。众议皆谓及非守边才。及至秦州,州之将吏心亦轻之。会有屯驻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中,及方坐观书,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不日,声誉达京师,亿闻之,复见旦,具道其事。旦笑曰:“禁军戍边,白昼为盗,固当斩也,乌足为异政乎?旦之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谨守玮之规模而已。”

丁巳天禧元年春正月辛亥,奉天书合祭天地。以太祖、太宗并配。群臣上尊号册宝于大安殿。知建昌军王耿上书言时政要务凡七事。一曰省灾异,二曰广言路,三曰明享祀,四曰正服用,五曰察党与,六曰谨修养,七曰严边备。上览而嘉之。

二月,诏别置谏官、御史各六员,增其月俸,不兼他职。每月须一员奏事,或有急务,听非时入对。辛巳,发常平仓粟,置场十四出粜,以济贫民。京市物贵故也。召直龙图阁冯元讲《易》于宣和门之北阁,待制查道、李虚己、李行简预焉。自是听政之暇,率以为常,因数访大臣能否,而行简无所怨昵,必尽称道其长,人推其长者。上谓宰臣曰:“朕以去岁蝗旱,秋稼不稔,夙夜惊惧,未尝暂忘。今已中春,时雨未降,齐心请祷,诚感莫达,实虑政令有爽天意,因思茶盐条禁伤于峻刻,宜有以革之。茶法行之已久,傥或难于遽改,但削其尤不便民而伤于厚敛者可也。”尝有日者上书言宫禁事坐诛,籍其家,得朝士所与往还占问吉凶简尺。上怒,欲尽付御史按罪,王旦具请以归。翌日白上:“此人之常情。且语不及朝廷,不足究治。”因自取旧所占问者进曰:“臣幼贱时,不免为此。必以为罪,愿并臣下狱。”上曰:“此事已发,何可免?”旦曰:“臣为宰相,执国法,岂可自为之幸于不发而以罪他人?”上意解。旦至中书,悉焚所得书。既而大臣有欲因是以挤已所不快者,力请究治。上令就旦取书,旦曰:“臣已焚之矣。”由是获免者众。参知政事陈彭年卒。上闻之,即幸其第,涕泗良久。彭年性敏给强记,尤好仪制沿革、刑名之学。素奸谄,时号“九尾野狐”。始仕未达,求为大理寺详断官。张齐贤时实当国,一见辄不可,曰:“此人在朝,必乱国政。”或疑齐贤过甚,后乃服其知人。

三月,江南提点刑狱范应辰上言:“伏睹辛亥制书,常赦不原者咸除之。奸凶之辈密料赦期,发其夙憾,恣彼忿心,或举家而陨命,或罄室而虏财,或持刃杀人,或纵火焚舍,逢此霈恩,亦除其罪,悉又配为辛伍,皆给衣粮,又何异赏人为盗者耶?”

夏四月,出圣祖神化金宝牌,分给京城寺观及天下名山。查道表求外任,甲申,命知虢州。时虢州蝗灾,道不候报,出官廪粟,设糜粥振救饥者,发州麦四千斛给种,民赖以济,所全活万余人。乙酉,著作郎刘煜为右正言。上曰:“谏官、御史之任,实难其人。当须识朝廷大体、达政刑要道。言必诣理,乃为称职耳。”

吕源增释曰:天禧之前,群官百执事皆得言事,不专主于台谏之臣也。真宗既因浮议创建言官,于是首擢刘煜,次用鲁宗道,奏疏并令亲书,许通进司进入。时煜与宗道多以琐细之事塞責,真皇尝有不悦之辞,自是而后,朋党兴矣。

五月,以殿中丞刘平为监察御史,用新诏也。太保、平章事王旦素羸多疾,连拜章求解。戊甲,制为太傅兼侍中。

六月,右正言鲁宗道言:“今举天下亲民之官,为陛下孜孜于民政者,十不一二焉。欲民之安,其可得乎?宜妙选英哲以委之,庶激浊扬清,渐得良牧贤宰,则斯民之大幸。”上曰:“谨择牧宰,朝政之急务也。”甲申,以武昌节度副使边肃知光州,用辛亥赦书也。向敏中尝谓王旦曰:“边同年责已久,牵复可乎?”旦曰:“为近臣坐赃,岂得更升进耶?”敏中语数及之,旦曰:“若欲用之,须旦死可也。”

秋七月,王旦以病坚求罢相,上悯然曰:“朕觉体中不佳,方欲在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奈何?”因命皇子出拜。旦言:“皇子盛德,必任陛下事。”遂荐可为大臣者十余人,其后不践两府者,独凌策、李及。丁巳,以旦为太尉,仍领玉清昭应宫使。

八月,以枢密使、同平章事王钦若为左仆射、平章事。先是,上欲相钦若,王旦曰:“祖宗朝未尝使南方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必贤士乃可。”上遂止。钦若尝语人曰:“为王子明故,使我作相晚却十年。”

《讲义》曰:康节在天津桥上闻杜鹃声,曰:“朝廷将用南人为相,天下自此多事矣。”南人当国,自钦若始,不待王荆公而后見也。然国初三阳方长,则南不足以胜北。熙宁一阴潜萌,则北不足以胜南。此风气推移,人才消长之候也。

壬申,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向敏中加右仆射、门下侍郎。

九月,给事中、参知政事王曾罢为礼部侍郎。初,曾以会灵观使让钦若,上意不怿。及钦若为相,因欲排异己者,数谮之,遂罢曾政事。王旦语其家人曰:“王君介然,他日德望勋业甚大。昨让会灵观使颇拂上旨,而进对详雅,词直气和,了无所慑。且王君始被进用,已能若是,我自循任政事几二十年,每进对,上意稍忤,即蹙躇不能自容。以是知其伟度矣。”李迪为给事中、参知政事。迪尝独对内东门,时仍岁旱蝗,上忧不给。迪曰:“神宗初置内藏库,欲办兵复西北故土及以支凶荒。”上曰:“当出金帛数百万借三司。”迪曰:“天子于财无内外,何必曰借?”上悦。迪又言:“陛下东封时,敕所过无伐木除道,即驿舍或州治为行宫,才令加涂塈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过往时百倍。今旱蝗之灾,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上曰:“卿之言然,一二臣误朕为此。”己酉,王旦卒。遗表言:“忝为宰相,据上公之列,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旦性冲澹寡欲,奉身至薄,所居甚陋。上欲为治之,旦以先人旧庐,恳辞而止,中外莫不钦其德风。为国宗臣,咸平初,旦闻李沆之言,固未深信,及亲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上遇之厚,乃叹曰:“李文靖真圣人!”样符以来,每有大礼,辄奉天书以行,常悒悒不乐。既寝疾,遗令削发披缁以敛,盖悔其前之为也。议者谓旦逢时得君,言听谏从,安于势位而不能以正自终,或比之冯道云。

吕中曰:尝究观国朝自天禧以前,一夔一契之谣未兴也,大范小范之名未出也,四贤一不肖之诗未作也,君子小人之党未分也,而张咏、孔道辅、马知节之徒,自足以养成天下之气节。胡海陵之学未兴也,穆尹之古文未出也,三苏父子之文章未盛也,二程兄弟之学业未著也,而杨亿、王元之之文,自足以润色国家之制度。盖自李文靖、王文正当国,抑浮华而尚质实,奖恬退而黜奔竞,是以同列有向敏中之清谨,政府有王曾之重厚,台谏鲁宗道之质直,相与养成浑厚朴实之风,以为天圣、景祐不尽之用。虽缙绅之议论,台谏之风采,道学之术,科举之文,非若庆历以来炳炳可观,而纪纲法度皆整然不紊,兵不轿,财不匱,官不冗,士不浮,虽庆历之盛,亦有所不及也。

以圣制《思政论》、《正说》赐近臣。

十二月丙子,以寒甚,放朝。知制诰盛度等言:“奉诏蠲放逋欠凡九百四十三万,所释万五千五百人。”庚辰,遣使减价鬻炭十万秤。

戊午天禧二年春正月庚子,芝草生真游殿及皇后所居崇徽殿。诏诸路灵伤州军并设粥,贱粜官粟以惠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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