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六月,王钦若上准诏编修后妃事迹七十卷,赐名《彤管懿范》。

秋七月,徙知并州薛映知扬州,马亮知升州,李迪知永兴军。上谓辅臣曰:“大藩长吏,尤难其人,要在洞达物情,遵守条诏,爱民抑暴而已。吏或廉而肆虐,或察而滋章。或急掊敛以为公,或旷职务以为恕。如此,则何由致治耶?”上作《读十九代史》诗赐近臣和。宫苑使、昭州团练使郭崇仁为解州团练使。崇仁,守文子,章穆皇后弟也。时崇仁母梁氏亡,诏起复,乃有是命。崇仁虽外戚,朝廷未尝过推恩泽,自是凡十年不迁。

八月,陈州言知州张咏卒。咏临终奏疏言:“不当造宫观,竭天下之财,伤生民之命。此皆贼臣丁谓诳惑陛下。乞斩谓头置国门,以谢天下,然后斩咏头,置丁氏之门以谢谓。”上亦不为忤云。

吕夷简释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故古之人虽有雷霆之威,万钧之势,及闻直言切谏,则假颜色以接之,厚金帛以酬之,加爵赏以贵之。面折其短,廷指其过,加诚愈纳,不敢辄怒,盖将以开言路而来谏臣也。我太祖、太宗、真宗皆有尧舜之资,禹汤之智,文武之德,而自建隆以来,未尝怒一谏官,逐一御史,故直言聚于朝,忠言属于耳。宗社有万世之安,无一日之危,由此道也。

庚寅,知汝州、秘书监杨亿言:“部内秋稼甚盛,粟一本至四十穗,麻一本至九百角。”上览其章,谓辅臣曰:“亿之词笔冠映当世,后学皆慕之。”王旦曰:“如刘筠、宋绶、晏殊辈相继属文。有贞元、元和风格者,自亿始也。”

九月,注辇国王遣使来贡。先是,有舶商抵其国。告以天子东封西祀。其王曰:“十年来海无风涛。古老传云:如此则中国有圣人。”故遣使入朝。

冬十月,以慎从吉为给事中、权知开封府。上召戒从吉曰:“京府浩攘,凡事大速则误,缓则滞,惟须酌中耳。有请属,一切拒之。”

十一月,河南府言工部侍郎种放卒,上甚嗟悼。先是,有讥放循默者,上闻之,谓辅臣曰:“放为朕言事甚众,但外廷不知耳。”因出所上时议十三篇,其目曰议道、议德、议用、议器,议文武、议制度、议教化、议赏罚、议官司、议军国、议狱讼、议征赋、议邪正。

十二月戊寅,皇子加冠礼。辛卯,以皇子庆国公受益为寿春郡王。己亥,以御制《陈书》诗并注赐辅臣,因曰:“隋炀帝初平陈,斩五佞人以谢三吴,当时天下称贤。及其无道,乃过后主,深可叹也。”王旦等曰:“陛下博观载籍,非惟多闻广记,皆取其规鉴,谈经典必稽其道,语史籍必究其事,论为君必究其治乱,言为民必志其邪正。加以秉笔立言,皆化人垂世之作。今之文章典雅,缙绅稽古,皆圣训所及也。”

丙辰大中祥符九年正月,以马军副都指挥使张旻兼枢密副使。先是,旻被旨选兵,下令太峻,兵惧,谋欲为变。上召二府议之,王旦曰:“若罪旻,则自今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则震惊都邑。陛下数欲任旻以枢密,臣未敢奉诏。今若擢用,使解兵柄,反侧者当自安矣。”上谓左右曰:“王旦善处大事,真宰相也!”以张士逊、崔遵度并充寿春郡王友。士逊平雅如谨,澹于荣利;遵度同修起居注逾十年,立殿墀下,常退匿楹间,虑上见之,缙绅推长者。初,宰相将用士逊等翊善、记室,上曰:“翊善、记室,府属也,王皆受拜。”故以王友之,令王每见答拜,示宾礼之意。士逊尝竭王旦,称王学书有法,旦曰:“公为王友,职止是邪?”士逊愧谢。

《讲义》曰:《文王世子》一篇,所以教为世子之道也。其言曰:“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即世子与学士同其学,读《诗》读《礼》同其书,乐正司成同其师。齿于学,则又所以同其礼。夫为君之子而下与士齿,无非所以养成德性,陶育气质,以为异日天下国家之宗主。是故学问聚辨之功,非轿逸易纵者所能为,而富贵崇尚之地,非学问已成者未易居,此古先帝王皆讲学成德于未为君之日也。后世徒知国本之当尊,而不知储德之当养。世子得以臣其宫之僚属,而辅翼东宫之官始与僚属无异,此真宗不置翊善、记室,而以二人为王友。盖官属则有君臣之义;王友则有师友之义,君臣之分既立,则学问之功难施。师友之义既明,则骄贵之习自革,此作圣工夫,必以诚敬为入门也。

二月,王旦上《两朝国史》一百二十卷。甲午,诏筑堂于元符观南,为皇子就学之所,赐名曰资善。上作记刻石于堂中。癸卯,召近臣宴翔鸾阁,观太宗御书及御制《圣文神笔颂》、《玉宸殿记》等。癸丑,诏官吏犯赃被劾,有故延岁月以俟赦宥者,自今法寺勿以赦原。宗正卿赵安仁请以知制诰刘筠、夏竦并为宗正寺修玉牒官,从之。名新谱曰“仙源积庆图”。

夏四月,司天监言周伯星再见。建皇亲礼会院于新昌坊〔4〕,赐名嘉庆。殿中侍御史张廓言:“群官有丁父母忧者,多免持服,非古道也,伏望自今并依礼令解官行服。”诏从之。诏奖寿春郡王友张士逊等,以王读《孝经》彻章故也。王初为诗,即自成章,有“人心怀礼义”之句。上喜,以语辅臣。

秋七月,飞蝗过京城。先是,上出死蝗以示大臣。翌日,执政有袖死蝗以进者,请示于朝,率百官贺。王旦曰:“蝗出为灾,灾弭幸也,又何贺焉?”固称弗可。于是二府方奏事,飞蝗蔽天。上顾谓旦曰:“使百官方贺而蝗若此,岂不为天下笑耶?”

吕中曰:灾异非所以爱君也,而董仲舒以为天心之仁爱。盖君之所以自爱,实灾异警之力也。当群臣争献符瑞之时,而徐兖之水、江淮之旱、内城之火、京师之蝗间见层出,非人臣不知爱君而天爱君乎?

乙卯,分命内臣与转运使、诸州通判、职官按规视蝗伤苗稼以闻,仍悉除其租。

八月,令江淮发运司岁留上供米五十万,以备饥年赈济。枢密使、同平章事陈尧叟罢为右仆射。尧叟强力明辩,多任智数,久典机密,军马之籍,悉能周记云。癸未,以京师愆雨,遣使分祷宫观寺院。

九月,兵部尚书、参知政事丁谓罢为平江节度使。丙午,以陈彭年、王曾、张知白并参知政事,任中正为枢密副使。曾、知白、彭年与王旦同在中书,尝乘间谓旦曰:“曾等被擢至此,公力也。愿有所裨补。”旦曰:“愿闻之。”曾曰:“每见奏事,其间亦有不经上览,公但批旨行下,恐人言之以为不可。”旦逊谢而已。一日奏对,旦退,曾等俱留。上愕曰:“何事不与王旦同白?”曾等乃以前说闻于上。上曰:“王旦事朕多历年所,朕察之无毫发私。自东封后,朕谕小事一面专行。卿等当谨奉之。”退而谢于旦曰:“上之委遇,非曾等所知也。”旦曰:“向蒙谕及,不可自言先得上旨。今后更赖诸公相益。”丁未,曹玮言:宗哥、唃厮啰蕃部等率三万余入寇,至伏羌寨三都谷,即领兵击败之。先是,翰林学士李迪召对龙图阁,命草诏书,徐谓迪曰:“曹玮在秦州屡请益兵,未及遣,遽辞州事。边将谁可代玮者?”对曰:“纬知唃厮啰欲入寇,颇窥关中,故请益兵为备,非怯也。且玮有谋,诸将皆非其比。陛下重发兵,岂非将上玉皇圣号恶兵出宜秋门邪?今关右兵多,可会其羡益发赴玮。”因问:“关右几何?”对曰:“臣向在陕西,以方寸小册书兵粮数备调发,今犹置佩囊中。”上令自探取,目内侍取纸笔,具疏某处当留兵若干,余悉赴寨下。上顾曰:“真所谓颇、牧在禁中。”未几,唃厮啰果犯边。秦州方出兵,复召问曰:“玮战克乎?”对曰:“必克。”及玮捷书至,上谓迪曰:“卿何料之审也?”迪曰:“唃厮啰大举入寇,使谍者声言以某日下秦州会食,以激怒玮。玮勒兵不动,坐待其至,是则以逸待劳。臣用此知其决胜也。”

《大事记》曰:唃厮啰、李继迁均之为西蕃首领也,惟朝廷与继迁以国姓则继迁骄,与厮啰以官则厮啰叛。盖无驾驭之道而徒施羁縻之术,所以长其轿而速其叛也。若曹玮者,可谓良将矣。能知厮啰之必叛,策德明之可图,料元昊之必反,此其智,岂徒决兵家之胜负而已哉?

庚戊,以不雨,罢重阳宴。令诸路转运使督民焚捕蝗蝻,无使滋育。是岁六月,京畿、京东西、河北路蝗蝻继生,食民田殆尽。延至江淮,南趋河东,及霜寒始尽。飞蝗之过京城也,上方御膳,左右以告。上起临轩仰视,则蝗势连云障日,乃命撤膳。自是圣体遂不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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